宋文光离去后,贺晨静心等待着乡勇聚集。
到南门外的乡勇虽越来越多,但贺晨依旧很是烦躁,不但因为王腾等人还没到来,还因为乡勇汇集所耗费的时间实在过长。一众乡勇都看着不远处背着双手的贺晨小声议论着,贺晨转头看向众人时,一众乡勇全都抬头挺胸不再言语。
贺晨看着一大堆乡勇自备的被褥散落一片,心头又是一阵发堵。听到自城内传来赶车的吆喝声,贺晨的面色才缓和下来。
看着一长串的马车、骡车走近,贺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王腾骑马到贺晨近前,翻身下马两步并一步到贺晨跟前禀:“公子,行军帐篷及大饼都已备妥,我留下十个人在后边押运粮草。”
“好,我带现有人马先行,你在此等后来之人。另外,派人告知宋文光,自田庄汇集的乡勇,可以抽调部分协助衙役进行城中的一应布置。”
“是,公子。”
吩咐了王腾一通之后,贺晨率领四百余人的队伍朝着老柳镇进发。
冯俊着急忙慌赶至南门外时,王腾迎了上去,冯俊在离着王腾两丈开外便扯着嗓子问:“老王,公子在哪里?”
“公子往着老柳镇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唉,老张家的儿媳和女儿双双自尽离世了。”
王腾一听,心头犹似被重锤抡了一下一般!还不知道,要是公子知道这事,会怎么样?
王腾沉默了一会询问:“那老张父子怎么样了?”
冯俊眼眶有些发红,涌动了一下发干的喉头:“父子二人像是脱了形,没个人样,我看着心里一阵阵的疼!”
“安葬了没?”
冯俊点了点头,用力扭过头去,王腾看着冯俊下巴一颗颗眼泪滴落,紧紧咬住了嘴唇。
冯俊大口大口喘息十数息后,想到王腾刚才所说的话,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问:“公子怎么到老柳镇去了?”
“在曲江城下,守军与大南军已经接战数场,各有伤亡千余,刘勉将军为了减轻粮食压力,所以把万余老弱妇嬬撤往平江县这边安置。公子带着四百余乡勇前往接应。”
“你们不在公子身边,谁在保护公子?”
“放心,有小六他们八人随身保护着公子呢。”
“嗯,有小六他们倒也够了,公子身手还好,一般情况下,公子安危无虞。”
王腾点头认同:“老冯,老张父子不会出事吧?”
“镇上的几个长者,还有张家的左邻右舍都会多抽时间陪着张家父子,只是,如果张家父子没有活下去的念头,谁也阻止不了。”
“老冯,公子带人往东而去,你是去找公子,还是跟我一起押后些再去老柳镇?”
“后边还有些什么事需要做?”
“公子带着帐篷和干粮先行,我们在后边需要准备造饭的锅碗、粮食,另外担心有百姓缺少铺盖被褥,还得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普通的药物也还要备一些。”
冯俊看着上百人正在整理物品装车,不免有些着急:“老王,照你这么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王腾很是无奈地摇头:“你急也没用,公子之前也很是闷躁,但是过了十数年来的太平日子,如今面临如此乱状,手忙脚乱在所难免。”
七月二十三申时末,贺晨一行终于赶至老柳镇外,看着一眼看不到边的人群,贺晨紧抿嘴唇,之后呼出一口浊气!来时的路上,一切的设想和谋划都成了空谈。
贺晨从小红马背上下地,召集一众乡勇列队。
“各位兄弟,这两日一直在赶路,吃的吃不好,睡又睡不好,你们辛苦了!”
“都看到下方上万的老弱妇孺了,有没有想过,要是他们是我们的家人,你们的心里好受吗?”
贺晨扫视四百余乡勇一圈,提了一口气朗声开口:“你们也知道,我们到老柳镇来,要将曲江县撤出的这些百姓接到平江城去,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只因为我们都是东承的子民!因为我们一衣带水!还有,如果我们不管他们,他们当中会有不少人死在去平江的路上,他们去平江的路上,如果没有人管,我们平江的百姓也会恐慌,他们也会想着逃,我们的家园怎么办?地里的庄稼怎么办?那会儿,我们的家人跟他们将一样无依无靠,生死难料。”
看着一众乡勇都看着自己,一些人脸上一片肃然之色,贺晨心头镇定了不少。
“各位兄弟,这十多年来,我们虽然身处边境之地,但得天独厚的条件,让我们安居乐业,不到逼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谁又愿意拖家带口,行乞苟活?只要曲江城不破,我平江县不日之后便能完成收割,边军需要粮食,我们可以送过去,我们大好男儿,上阵杀敌都不怕,稳住平江不生大的动乱,又有何难!”
“各位兄弟,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从一开始数十人喊出“能”,到四百余人都喊出“能”字,山包下方的上万百姓都被吓了一跳!
“好!既然兄弟们有信心,便听我安排。”
“所有人以十队人来分,每一队人负责一千人,每千人当中,体力孱弱的,病痛缠身的,有幼儿需要照顾的,多帮一把手,其目的,便是让这万余百姓从这里不少一人都能到平江县城去。记住,对饮食、入厕一定要用心,男女有别,一些事尤其要注意避嫌。”
“还有,倘若有人毛手毛脚,本官绝对不会轻饶!”
贺晨又扫视众人一圈之后,指向上万百姓:“好了,尽快组织百姓动起来,先把今日的晚饭帮助百姓们做了,明日得早一些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