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李昭昭每日巳时准时到安子堂的书房去整理卷宗,安子堂白日几乎都是不在的,不是去上朝就是下牢去审犯人。
他的书房和卧房是连接在一起,按照一般人的格局,书房只会占据一小个角落,可在他这,可以说整个房间都是书房,而卧房则被安排在一个阴暗又逼仄的房间尾部,他高大的身形和卧榻的窄小很不相称,非常奇怪。
奇怪的人,总干讨人嫌的事,李昭昭暗暗骂他一句,随后静下心来,在整面的书架上,一一抽取卷宗查看,按照安子堂的要求,以时间线为主线,把每一年每一个月发生的案件,人物,动机,过程,结果,简单摘要后记录下来,装订成册。
她本以为这会是件很枯燥的事,可一卷接一卷看得停不下来,每个卷宗都是不同的人,短暂的一生,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结局时而唏嘘,时而大快人心,有的案卷甚至让她流泪。
从这些案卷的详细程度来看,安子堂审案子很细心,常人想不到的,他能想到,常人想到的,他能想到更深,表面的证据隐藏下的线索,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秋日的琥京城,天色暗了下来,房间里的蜡烛亮了起来。
又不知多了多久,安子堂推门而入时,便看到晕黄的灯光中,李昭昭趴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睡着了,她的嘴巴微微张开,跟小孩子似的,睫毛纤长,微微上翘,脸上的绒毛在烛光里像蒲公英一样柔软透明,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儿时抱过的一只猪崽子,也是这样白白嫩嫩,白里透着粉,一个劲往他怀里拱啊拱的。
他轻甩了下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总觉得怪怪的。
之后他拿起她整理的册子翻阅,册子上的墨都未完全干透,她写的字跟她纤细精致的外表不同,很大气和圆润。
每个卷宗她不但按照他的要求摘要记录下来,还认真的把仇杀,情杀,误杀分门别类,每个案子的结尾,她都会简要写几句她的感想和案子最症结的问题。
最绝的事,她还把某些疑难杂案的案发情况,通过勾画人物图的方式表现出来,清晰名了。
看来李字连信中对她形容的“擅文墨、冰雪聪明”这两个评价,不但属实,还说保守了,寻常女子并不喜爱也不善于承受这类血腥充满杀戮的东西,她不但看了,还记了,不但记了,还能找到问题的关键,用最恰当的方式体现出来,是个可塑之才,可惜........
李昭昭迷迷糊糊睁看眼,抬头就看到安子堂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瞌睡全吓醒了,站起来,“安大人,您回来了。”
“饿了么?”安子堂慢悠悠的问道,顺便拿着册子走到圆桌边坐下。
“有一点。”
“一点?那我就让厨房做一点咯?”安子堂语气重音放在“一点”上。
“还是多做点吧,多做点,您不吃吗?”
“没胃口。”
“那怎么行,您这么操劳,没胃口吃东西,身体会撑不住的。”李昭昭假模假式的客套着。
安子堂怎么会看不出来,也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么,不但没胃口,睡眠也不好。”说罢,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李姑娘给在下出出主意。”
见他靠近,李昭昭不露声色移开,道:“这还不简单,您绕着院子跑圈,跑个十圈八圈的,累了自然想睡了。”
“........我不信。”安子堂假装思考中,又道:“除非李姑娘示范给在下看看。”
“你不信拉倒,我睡眠好得很,才不要去跑圈。”李昭昭暗呼不好,又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这些卷宗我都整理了一部分,您先查看查看吧,我先回去睡了啊,不打扰大人了。”说罢,推开门头也不敢回头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