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照进静谧的庭院,午后女侍们扫尽的落叶,又将干净的地面铺得杂乱无章。
屋里的女娘闭上了窗,燃起铜台灯,从书架间抽出一卷《女孝经》,刚读上几页,便听见长廊外传来的喧哗声。她再次开窗外望,正巧遇上行色匆匆的青玉,“外头何事?”
青玉奔走得喘不上气,“阿姊,阿姊……是谢元泽那小子,他带着赵三郎和楚王几个,一并来了咱们府上!”
“谁?他们不是要入宫述职吗,这……这成何体统啊!”端雅的女娘丢了书卷到桌上,拽着裙襦便朝外跑,与青玉打了个照面,“除了赵三郎和楚王,还有谁?”
“时玉那笨丫头,不知怎的,也跟着他们回来,还有新平公主和崔大人家的桑榆。”青玉跟着阿姊连忙朝外赶,“听说是陛下将宴会设在了五日后,述职也不在今夜。”
她们顾不得多想,连跑带走地来到前堂,果真见到谢学沐和赵聿换了常服坐在侧座,但有外人在,也不好即刻发作,只得赔笑着张罗女侍们奉茶。
未等时玉被训话,新平先一步上前,“诸玉、青玉阿姊,时玉是我叫人偷请出府的,我想着元泽哥哥也随了征伐,时玉该是想念他的。”
谢学沐并未戳破小女娘之间的谎言,而是端起温热的杯盏,“启承兄稍坐,待我阿姊筹备家宴,定当好生款待各位。”
青玉恼得将他从位子拽到一边,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大声地骂道:“好个没正经,原是你们要入宫面圣的,哪有什么家宴啊!如今是你将这几位好主儿领回来的,余下的臭事,也全当你一人承担!”
学沐尴尬地挨着训,“阿姊莫急,就叫厨房做几道家常,我们垫着肚子便罢。”
楚王见学沐挨了骂,急忙上前劝阻,“青玉阿姊息怒,是我们自愿前来的。”
时玉在旁听得不仔细,却也不敢过多动作,诸玉走到她身旁,拉起桑榆的手一同坐下,“妹妹手这样冷,今夜也是去安远门了吗?”
桑榆点头道:“阿姊莫怪时玉,是我们约定好的。”
“是啊!”新平挪了椅子,也凑到眼前来,“诸玉阿姊就看在我们的薄面上,不要怪罪时玉了吧!”
诸玉含笑瞟了眼时玉,又缓缓对新平道:“自然不怪,你几个有这样好的情谊在,臣女高兴还来不及呢。”
时玉听着阿姊奉承的好听话,自然是不信半字的,等到屋内一行人告辞之后,她又该躲进书房罚抄《女孝经》了。
在她思绪漂浮之际,屋内的几人不自觉便围成了两堆在聊各自的事,唯独落下了她与那位小舅。
时玉下意识朝侧座瞄了眼,却猛然发觉静声不语的赵聿,此时也在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尴尬,令他们同时闪开了目光,但很快赵聿便朝她动了动手指,“靠近些聊吧?”
时玉立即走近,“是。”
赵聿默然许久,“听你阿兄说,你唤作时玉?”
时玉恭敬地垂着额,与眼前的外男隔了一段距离,“回舞阳侯,臣女是唤作时玉。”
赵聿又停格了许久,才说道:“早年原是久居雍宁的,我们儿时不仅见过,还时有玩闹,只不过后来我跟随父亲赴任凉州,这便没了音讯,你与我不识,再正常不过。”
桑榆坐在原处,但心思却已然飘落在赵聿的话语间,她不自觉便泄了气,原本她从来不爱这样男女共室的聚会,更不喜与谢家几位阿姊周旋,今日全然是为了赵聿来的,可他宁愿对不懂人情的时玉透露许多,也不愿多看她半眼。
时玉呆呆地立在原地,摇头答道:“不,臣女识得舞阳侯,是……公主告诉臣女的。”
赵聿低眉观察着杯盏的纹路,实在找不出下一个话头,只得应了声,“哦?哦……”
桑榆再次一鼓作气,起身要走到赵聿身前,却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奴,“主儿们,晚膳已备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