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四下寂静,唯有虫鸣,子安正在院子里发呆,自从上次吵架之后,阿昇再也没有来过他的小院,聚仙楼也没有另外派人来送吃的给他,他得自己去觅食了,这并不难,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他想想看自己饭来张口的好日子过的也够久了,所以,心中并无不好的情绪,而且对于自己无意中惹得阿昇闹情绪而心怀歉意。
他想她会原谅他的。
日子在孤孤单单中展开,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爱好,跑去铁匠铺子旁,瞎子一样闭目伫立,有的人爱听风声,有的人爱听雨声,而他偏偏爱打铁声,漫天下的声音有那么多种,可似乎只有这一种可以进入他的心底,幽深的心底,让他脸红,让他不敢睁开眼,以免他的秘密被窥见。
每一次他在痛苦中向铁匠铺走来,每一次他都很畅快地离去。似乎那打铁声是他的诤友,他们一起完成了一次畅谈,一次远游。
这晚,小院的大门忽然响起清脆的扣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是阿昇?子安摇摇头,白天她都不来了,何况晚上。
是老马?有事要说?
他想想,去开门。
这是个盈盈月夜,白月光如水银泻地,外面朦胧如纱,推开大门,外面是两个细挑身子的姑娘,看衣服一主一仆,女主很漂亮。
“二位?”
风吹过来,吹的女子们裙摆衣袂翩翩,她们并没有急于说话,女主上前几步,眼光徘徊在他的脸上,语气爱怜地说,“你不认识我了?”
子安笑了笑,摇摇头。
“我是少容啊,偶然来此,无意中得知你在这里,白日不便,所以只好此时前来打扰。”
子安还是笑笑,摇摇头。
“你还是记不得从前?”
子安不说话。
“可否容我进去详谈?
子安摇摇头。
“为何不愿听我解释?你不想知道过去都发生了什么吗?”
”姑娘,换一家吧。”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当我是乞丐?”
他咳了咳,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这么晚了,别说你一姑娘,就是寻常壮汉都不敢随便出来,姑娘却不怕,说明姑娘要么家境非比寻常,要么就是有人给姑娘撑腰,我看多半是后者吧,是不是想弄些理由好讹了我这宅子去?说实话,我哪有钱买宅子,只是寄人篱下,暂时租住在这里罢了,并无油水可欺!姑娘请回吧。”
他不待女子说话,转身就关上了门。
门外安静了好一会,靠在门板上的他听到了女子转身徘徊的窸窣声,听到了女子怅然若失的喃喃自语声,
“我这是来晚了,还是来早了?”
他的脸上有湿润的感觉,以为是下毛毛雨了,他抬头看天,看见的却是皎洁的白月光。
翌日响午,阿昇好像想起来杭州城里还有他这样一个人,又一次过来送饭,“几天没来,没饿死你吧?”
他嘿嘿笑笑,接过饭篮子,引领她进屋坐会,跟以前一样。
她摇摇头,“还是那么贱,一点也没有长进。”
子安将篮子拎到饭桌上,取出食物,在桌上摆好,拿来碗筷,倒了两碗水,照例一碗推给阿昇,一碗留给自己,然后端正坐下,就开吃,阿昇在一旁坐着,不言不语,他在余光中发现她有点心神不宁,人来了,但好像魂被什么羁绊住了,并没有来,他问她,“哭了?”
他低头吃饭,脸都要埋进碗里,以免她尴尬,“你不想让人看见哭的,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怎了,你能帮得上忙?”
他想想自己的窘境,摇摇头。
“这么大个人了,浑身上下就是一张舌头,除了吃,除了张嘴闭嘴的好奇,你还会啥?我也很好奇,天下这么乱每一个人都活的艰难,要不就是遇上这种事,要不就是遇上那种事,为什么只有你每天逍遥快活,屁事没有?”
“我…”
“我什么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