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狼嚎般的风声在陨日谷里疯狂撕扯。紧接着,雪也落了下来。
季展抽着马鞭,举着寒光凛凛的马刀,嚎叫一声冲向谷外。风雪里看不真切,只觉前方乌压压一片,满是沉重的铠甲。
身侧的兄弟们,在前进的路上不断倒下,惨叫声连绵成片。
不能退,不能停,哪怕手已经砍到麻木,哪怕全身伤痕累累。
血水飞溅,淌在雪地上红得骇人。很快,陨日谷外便殷红一片,满地断肢残骸。折断的马刀横七竖八插在尸体上,沾满早已凝固成块的斑驳血迹。
“呜——”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季展的头盔里满是鲜血。他已经听不见这周遭的一切,脑海里满是蓝昊天“一定要活着回来”的声音。
五千信朝士兵在这场残酷的突围里一战损失近半,等到大家冲出包围圈奔回营地后,才发现剩下的一半早已全员重伤。
边城守军大营里,浑身污血的士兵们跪了一地。
面对这样一场惨败的截击战,威北将军额上暴起道道青筋。
“军中副将不顾上意擅自出兵,你眼里还有没有军纪和国法!”
皮鞭狠狠抽到季展赤裸的肩背上,啪声落下去时打出一片血痕。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季展咬着牙,一激动脸上的伤口又迸裂了。
“狂悖之徒,你还狡辩!打死你个狗东西!”
啪啪啪一连三鞭抽到他背上,溅起一阵血雾。
威北将军抽得气喘吁吁,季展跪在地上,双膝在猛烈的冲力下不断向前滑移。
“说,为什么私自出兵?”
跪在地上的士兵一阵沉默,他们或面面相觑,或闷声叹息,满脸都是痛苦的悲戚。
“劫粮……”
季展的声音很低,似蚊蝇嗡嗡。
威北将军眸子一瞪,惊声问道:“你说什么?”
“去东边截击鞑子的运粮队,路上遭遇暴雪改道去了陨日谷,打算在山谷里伏击鞑子!”
这次,季展的声音很响亮,刺得威北将军怒火爆燃。
“陨日谷?你个不长脑子的狗东西,陨日谷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又是一皮鞭下去,带起一道血雾,威北将军气极忍不住咳嗽起来。
“为什么不能去?陨日谷地势险恶,无处可守,鞑子又没有驻军在那里!且我去之前派人查探过,谷里没有鞑子的眼线。”
“啪——”
皮鞭抽来,季展死命忍住疼痛,看着像是赌气,实则是心虚。
“愚蠢!你以为……咳咳……以为太祖皇帝当年为何不把边境线继续北移?陨日谷的确难以屯兵,但你以为鞑子会蠢到放弃整条谷道吗?你确认过没有不代表鞑子不存在!”
威北将军止不住剧烈咳嗽,脸上骤然涨红一片。
“我错了。我认罚。”
季展倏尔垂下高傲的头,面上没有半点委屈,他很清楚,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认罚?五千将士的性命你怎么还?你以为这是你认罚就能作罢的?告诉你,砍了你的狗头都不够!你就等着朝廷抄你的家吧!”
“还有你们,”威北将军拿皮鞭指向跪在一旁的伤兵,扯着苍老的嗓子责难道:“明知副将军私自用兵却知而不报,简直罪有应得!”
“属下知错了……”
众人哀默一片,部分士兵的眸底泛起一片泪光。
“副将军季展,杖责二百,择日军中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