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九年渡白卷
这个初秋没有往年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急凑聒噪的蝉鸣声,风拂过略带丝家乡的凉意,换了风土也带走了我原本内心的炽热。不慌不忙,静悄地漫步在考场的路上,偶尔间擦肩过几个急匆匆的身影,匆匆的背影那么像曾经的自己,用力上进的自己。按照指示上楼,找到一处还算安静的拐角地,等待亦是解脱。大多都是席地而坐的人,桌旁、沙发椅乃至黑砖地上都是铺开的书和练习册,有的手紧攥一袋发白的面包,撩撩的吞咽几口水,眼珠盯着滚动的讲义,耳边塞着老师孜孜不倦的教导声,对于我们,这是备考的常态。大多都用力拼命地将每个可能锁定结果的知识点塞入脑中,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可能要和这样的状态说再见了。缓步走到窗前,从树缝中漏出一缕耀眼的阳光,玻璃前倒映出自己憔悴病态的红色身影。呵,挺搞笑的,最后的最后依旧不忘穿红衣带好运。
随着预备铃声响起,第一次我空手呆脑跟着人群进入考场,不用费力去讨个好座位,不用做些考前解压行为,甚至可以呆望窗外,数数路过的军训青葱。阳光艳黄刺眼,树叶无力摇曳。一个拖拉着拖鞋,腰间别着叮咣钥匙的男生把我目光揪过去,又在一声“开始考试”召唤中木然的回到屏幕上。相同的倒计时,相同的机考系统,今年我会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
没有往年紧张冒汗的感觉,也没有迟钝空白的感触,麻木着刷过一道道题目。第一道好似学过但时隔两月仅在脑中留了个映像,第二道不会做,第三道不确定,标记回头看....这场考试中标记的越来越多。主观题,答完余留在脑子里的,记得老师说过回答“是/否恰当”也会给分,对,写上写上。就这样,在脑子里留有余温的文字和各种耍滑技巧加持下,草草的完成了九年的考卷。第一次如坐针毡的呆坐在考场上,时间像倾入江里的水,哗哗地从指尖流走。窗外响彻燥热空气里的军训口号声,周围噼里啪啦敲键盘声还有喃喃的嘀咕声,听得我脑子生疼。启程前怎会料到草草收尾的结局。我只想时间过的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好逃出自责羞愧的内心。闭上双眼,像电影剪辑似的闪现些题目,或浮现以往争分夺秒答题的样子,一团麻绳样缠着我不放。考试结束铃打响,我抓起包就跑,不考虑以后,不狐疑对错,不纠结难易,只为留下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
虽然第二天还须参加考试,但下午就明目张胆的去游乐园,想坐大钟摆,想坐摩天轮,只想体验下无限接近高处的感觉,也许体验过了就可以放下。但这五分钟挪一寸的摩天轮,比地面还平稳。当路面的人像蚂蚁样蠕动似最高点时,用手扒了扒门,这样的高度不用疼痛就可以结束,但门栏焊死般坚固,自己也像被囚禁在这牢笼里,想逃逃不掉,只得硬生生地在这里作茧自缚。呆坐在轿箱里,喉头溜滚着辛辣,豆大的泪珠似油样浇着心头团团熊火。
第二科潦草结束后,拎着行李赶上回单位的火车。脑子里空空的,有些眩晕,良久,颊边缓缓滑落一滴清泪,吸了吸鼻,用力地吞咽这份苦涩。没什么疲倦,苦虽未退去但生活费还是要赚的。敷上两个多月无心装扮的黑眼红唇,安静的坐在工位上,思绪遥远缥缈,忽远忽近的听着一句“这次是真的放弃了么?”“放弃了,坚持九年,今年狠狠心真的放弃了”故做潇洒一挥手,心里隐隐作痛,为了缓解症状,从两个病症降至一个病症,我不得不放弃。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陀螺样被抽打这么多年,终于决定停下来将痛感反噬回去。去跳舞吧,狠狠地将痛感发泄出来,身痛好过心痛。曾也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但卑敏的内心有多久无法正视镜中的自己,甚至厌恶油头垢面的自己,脊背也随着卑怯慢慢弯曲,像壁虎般佝偻着匍匐爬行。去跳舞吧,学着抱抱那个卑敏的自我,纵然不完美但也是有一无二的。
无数次遐想过“专业阶段合格证”弹窗的情景,文件夹里安静的躺着每年臆想通过后精心编辑的文案:专业已过19年版,专业已过20年版,专业已过21年版....每版都像记大耳光,扇过左脸,谄媚着递上右脸。在自导自演的戏里,表演越来越真,梦着拍写真,在波光粼粼的海边婆娑起舞,穿着皮衣飒气敲架子鼓,静谧安宁地执手挑壶学茶艺,梦里演着这些年欠自己的欢喜。但梦醒时分面对现实的失败,手足无措不知怎么编辑,没有开出硕果,自己是否还可以脸不红心不臊的弥补这么多年的隐忍。好似一切的臆想随着嚼碎的胶囊咽到肚子里,翻涌出滚滚热泪,喜欢的太多了,可惜我不能执掌一切,明晰年华里的阴晴圆缺,心灵像是牵着蜗牛散了一个轮回的步,携白云完成了一个世纪的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