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内,用于拍摄的器具都已准备妥。天安门布景中间,摆放着一张靠背木椅,椅两旁则摆着两架补光灯。宇洵将父亲扶往木椅上坐稳,又用挂在墙上的梳子将父亲被风吹乱的头发梳理好,才示意刘伟拍摄。摄影师刘伟一边说笑着调节有点冷清的氛围,一边举着相机试拍,不断调整着相机的拍摄数据。不多时,刘伟便指挥着宇洵的父亲,让他抬头挺胸面露微笑。可由于很长时间都没拍过照,当面对镜头的时候,宇洵的父亲怎么都笑不自然。宇洵在一旁望着,心里也只感到阵阵难过涌上心头。尽管努力克制,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刘伟还在努力的引导着,让宇洵的父亲多想想开心的事情,想想自己的身体或许很快就会恢复健康。之后,宇洵也不知父亲究竟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还真显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被刘伟用相机快速的连拍了下来。
那时、父亲的单人照拍完后,宇洵本准备上前直接扶父亲起坐的,却被父亲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去。宇洵便也瞬间明白了,父亲是想同他照相。那是宇洵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单独和父亲照相。他强做镇定的站到父亲身后,双手轻轻的搭在父亲那已消瘦、不再宽厚的肩膀上。父亲则用干瘦的右手,下意识的又整理了一下衬衣,并努力挺直了腰板。摄影师刘伟只是会意的笑了笑,随后便出言为宇洵父子的合照指点姿势,并间断举起相机抓拍了好几个镜头。
那天、宇洵陪同父亲拍完照片后,又在父亲的指示下,载他去了镇上的农村合作信用社。父亲生病那两年,家里花了不少钱。但父亲究竟还有多少存款,宇洵在那之前倒从没了解过。只是在父母背着他谈话时,间断听到过零碎的只言片语。
父亲在宇洵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十分勤劳勇敢的人,生病前几乎很少休息。农活、瓦工活、砍树活、扛粮包活、修路活,甚至丧乐礼仪的活,只要能赚钱,他的父亲似乎都做过。宇洵的父亲节俭而又勤劳的品德,也自小影响着宇洵,使他很早便逐渐懂得了持家守业之道。尽管父亲对他自己扣门到极点,一件衣服能穿几年,对宇洵的吃穿用却从不吝啬。父亲对他很疼爱,他也一直都比同龄小孩享受着更优渥的生活,直到父亲查出患癌。
那天宇洵陪父亲在信用卡办完事后,又转去了菜市场,买了点肉和水果,才载着父亲回了村去。而在此之后,宇洵父亲的健康状况便每况愈下、不能坐车也再没出过村,直至去世。
宇洵至今,还十分爱惜的保存着与父亲的合照,一直放在电脑包的夹层里。但他这些年很少会拿出来看,因为一看到父亲被病痛折磨到憔悴沧桑的那张笑脸时,宇洵总会抑制不住的泪流不止。他想念父亲,想再让父亲把自己扛在肩上,想再摸一次父亲长着粗硬络腮胡茬的脸颊。可父亲的生命早已逝去了,唯有一缕音容留存在宇洵的记忆里,直至宇洵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