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植睁开眼,转过身,似笑非笑道:“落草或人头落地,换你怎么选?”
张朔半开玩笑道:“杨老大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出谋划策。我记得往日掳掠到良人,他们可都是想方设法要逃走的。”
吕植讪笑着道:“哪有什么把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杨老大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不为他赴汤蹈火。”
张朔心想:“我信你个措大的鬼话。”知道吕植此人圆滑,表面好说话,实则心防极重,也就不再理会。
等鲍小禾回来,三人略作休息,下到一层寻觅吃食。
张朔风餐露宿两三日,十分饥饿,吃了几碗汤饼不够,又转到外面市集,用身体原主人抢来的钱,在西市的铺子里吃了几斤牛羊肉,直到饱得走路都打跌,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旅店。
鲍小禾自己不吃,全程陪同,寸步不离。
张朔酒足饭饱,在房中与鲍小禾和吕植闲聊几句,多日疲乏的身体松懈,困意顿时浓浓袭来,躺在睡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
一睁眼,房内乌漆麻黑,只听到有人连连痛呼。
“啊呦,啊呦......”
张朔一个激灵,吹燃火折子,点亮了胡床上的羊油灯,借着灯光,见到鲍小禾正揪着一个人,那人痛得直流眼泪,可不就是那负责登记店簿的粟特小厮。
“半夜三更,偷偷摸到房里想干什么?”鲍小禾厉声质问,寒光一闪,贴身的压衣刀已经顶在了粟特小厮的咽喉。
“壮士误会了,壮士误会了,我、我是拂耽延萨宝的人!”粟特小厮直叫唤,“情况有变,萨宝让我来通知你们!”
“拂耽延?”鲍小禾看向张朔。
张朔上前扶起那粟特小厮,问道:“阿郎,你且说来。”
粟特小厮擤了鼻涕,连珠炮也似说道:“壮士们快走吧,踏实力部的人马半夜满城搜杀,要将萨宝一行商队的人全部捉拿。你的朋友,那个右腿受伤的壮士,萨宝已经将他藏了起来,不需要担心!”
张朔闻言,侧耳倾听,果然隐隐听到城中传来喊杀之声。吕植推开木窗,隔着夜幕,可以看到远远有火光照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朔急问。
“不、不清楚,小人听说,傍晚时分,忽然有一队葛逻禄的军士到神庙搜查,看到了驴车,突然就要捉捕所有人!”
粟特人大多信奉拜火教,在各地以供奉圣火的神庙为中心,比邻而居。张朔和哥舒真金不是拜火教徒,所以当时安拂耽延并未邀请他们同去神庙。
粟特小厮继续道:“神庙建有暗道,萨宝等一众重要人物都从暗道走了,他让小的来通知壮士们,赶快出城,在城东南五十里的黑雉驿会合!”
说话之际,窗下街道窸窣作响,似乎有人来了。
“事不宜迟,走!”
张朔本来就和衣而眠,抄起裹有陌刀的布包就走。就在此时,从窗外射进来两支箭,落在睡床上。箭上有火,当即点燃被褥。
“快!咱们要成瓮中鳖了!”
张朔大叫一声,推门而出。当是时,站在二层扶栏低头看,众多手执火把的葛逻禄军士正从旅店正门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