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逻禄人曾经是我突厥别部,谋落部的阙律啜设是我父亲的安达,我和他们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哥舒真金抱着手,冷言冷语。
安拂耽延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护送驴车,就是为了送它到热海南岸的谋落部牙帐贺猎城。昨日商队刚到俱兰城,恰好阙律啜设就在城中。”顿了顿,续道,“阙律啜设和踏实力部的大人库露真设相约,商量俱兰城的势力划分,可是听说库露真设的儿子突然遭人袭击受了重伤,双方不欢而散。”
“踏实力部?”张朔暗思,“不就是那晚的......”
解把花抽冷子道:“驴车里是一个大食美姬,是也不是?阙律啜设好色之名在外,你进献美姬,能赚不少钱吧?”
安拂耽延低叹一声,道:“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张朔问道:“萨宝,驴车里的大食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接着将昨晚在红石烽发生的遭遇战简单叙述了一遍,但刻意没提马贼来自踏实力部的事。
安拂耽延倒是不再打马虎眼,答道:“车里的是处月夫人,姓朱邪,名余勒都思,此前一直生活在大食的波斯之地。”
哥舒真金貌似也才知道这回事,颇为诧异,道:“处月......朱邪......”
张朔暗自点头:“果真来头不小。”
草原部族,往往几个相关的词就蕴藏着极大的信息量。
处月之名,来源于西突厥别部之一处月部。
处月部最早生活在天山以东的金娑山,后来分裂成了多股,其中有两股势力较强。
西迁的一股融合了七河之地的粟特人,成为了炽俟部,又和谋落部、踏实力部组成联盟,变成了三姓葛逻禄之一。当今葛逻禄的最高统治者,叶护脱斡里勒,就是炽俟部的首领。
留在东面靠近大唐的一股吸收了六胡州等地的粟特人,因为在沙陀碛附近游牧,又被唐朝方面按照地名称呼为沙陀部。朱邪是沙陀人首领一脉的氏族名,沙陀人学习唐人风俗,因此以氏为姓。
“既然是沙陀人,无怪那处月夫人会说汉话。”
张朔心中的一个疑惑解开。沙陀人和唐朝关系密切,朱邪一脉甚至被唐朝皇帝赐姓李,不少子弟在长安上学,会说流利的汉话不足为奇。
“可是相比西域,沙陀人更热衷参与中原事务,和大食绝远,而且信仰长生天或火神,处月夫人怎么会到大食去,还一副大食法信徒的打扮?”
张朔想不通的地方还有很多,只是安拂耽延看上去不太想透露更多,他暂时没有继续追问。
“商队已经在俱兰城卸货,不相干的人都将结算工钱后清退,我会另外组建一支队伍,和真金追随阙律啜设去贺猎城。”安拂耽延给解把花进行简单的包扎,“猛哥,还有你的朋友,跟我们一起去吧。”
解把花哑然失笑,道:“跟你去再被阙律啜射五箭吗?”
安拂耽延道:“阙律啜设最好面子,今日被你们折了面子,自然不快。然而猛哥,你既是唐国的使者,阙律啜会是你值得再见一面的人。他是部落大人,不是意气用事的草原强盗,相信我吧。”
“唐国的使者?”解把花张着嘴,看着张朔。
“阙律啜设拿走了你的鱼符未还,便是暗示。”安拂耽延补充道。
“好,我去。”
出人意料,张朔答应得十分干脆。
“啊?长生,你不是说要回中原吗?”解把花对张朔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感到一头雾水,“你可想清楚了,杨老大那边还......”
“嗯,之前确实想回中原。”张朔用汉话应道,相较起当初的消极与颓丧,此时他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经历了这两日的一些事,我改主意了。我想做些事,为西域的唐人们做些事。”
“干啥呀。”
解把花头摇得像拨浪鼓,只觉自己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最近变得是越来越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