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崖被账房先生轻描淡写挂在树上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镖局,一时之间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亲眼目睹的人感受则更为深刻,虽说吴崖盛怒之下犯了腾空出手的大忌,但陆行昭那种写意的应对方式着实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陆行昭的评价是“至少也是上等镖师”。
陆行昭不太看得上这些镖师的武功,毕竟这些镖师大多修炼外功,懂内功的寥寥无几。陆行昭对于能力不强的人倒没有轻蔑之意,只是对那种能力不强还妄想和能力强的人享受同等待遇的思维颇为轻视。
秦安然忙碌了十来天,终于有时间能坐下来。
“小姐你不要这么辛苦了,小姐对镖师们这么好,他们还不是不尊重小姐!”晴月一心向着小姐,说话很是直白。
“安然姑娘,在下觉得晴月说得对。我原以为镖局的镖师应当会感激姑娘,可实际上,姑娘的善举在镖局的人看来已成理所应当。换做其他镖局,走镖受的伤都是简单处理,几乎没有专门请大夫的。升米恩斗米仇,安然姑娘应该懂得这个道理。”陆行昭虽然不懂做生意,但是懂管理,正向的、反向的都了解一些。
秦安然露出一丝苦笑。
“我也想,可是许多镖师从秦氏镖局起家就开始跟着父亲,父亲在世时就是如此,到了我这里,总不能不管。”
陆行昭非常理解这种思维,但其实这种思维正是“心善之人”总被欺负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想不明白一件事,强烈的道德感和社交边界约束着他们。
“安然姑娘,听在下一言。公事是公事,感情是感情,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公事是讲规矩的,可以根据感情深浅去破坏一些规矩,但要不要破坏,全在于人。即使死守规矩也是理所应当,谁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如果安然姑娘需要靠牺牲自己去换取感情与信任,那么姑娘会活得很累。如果有人因为安然姑娘不肯牺牲自己而失去了对姑娘的感情与信任,那么这样的人是决然不值得结交的。”
简而言之,对于“心善之人”来说,如果有人因为正常的工作冲突而评判他人的品德,那么这个人是不值得接触的,失去与这种人的感情,也不该有任何波澜。
秦安然沉默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陆行昭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秦氏镖局需要这些镖师。”
与普通的心善者不同的一点,秦安然是老板。
“安然姑娘,有些话可能不该在下来说,不过,为了安然姑娘着想,请安然姑娘恕在下无礼了!在下翻过镖局近几年的账目,镖局几乎一直入不敷出,除了正常的走镖支出,消耗银两最多的就是药材。镖局现在不过是空耗以前的底子,再这样下去,镖局很快就会落到不入流的局面。”
“那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辰国内部动荡,东南燕国也在不断侵扰边境,路上劫道的匪贼越来越多,武功也越来越高,镖局的镖师根本无法应对,受伤也多,又难以招募到武艺更好的镖师。如果不是走镖的价钱低,早就没了生意。”
秦安然对镖局的情况也清楚得很,本该是镖局最赚钱的时候,但是镖师水平不够,只会越来越无人信任。
“小姐,可以请公子啊!公子做账快得很,以前老账房半月才能做好的账,公子一刻就做完了。小姐,咱们让公子去走镖,走镖回来再做账,身兼两职,只用一份月俸,这不是刚刚好吗!”晴月满怀信心地建议。
陆行昭听了立马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晴月。
原来你天真可爱的外表下竟藏着资本家的丑恶,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秦安然也是敲了一下晴月的脑袋,无奈道:“你这不是欺负陆公子吗?”
“我哪有!公子其实不在乎什么月俸的,只要有吃有住,公子愿意着呢!”晴月捂着脑袋辩解。
陆行昭眼神更惊异了。
现在连月俸都不想给了?关键,陆行昭真的愿意!晴月好懂我,哭死!
“晴月,请人干活哪有不给月俸的?”
“小姐,公子才不喜欢月俸,整个镖局里公子喜欢的只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那肯定是小姐啊......啊,啊,小姐我错了,不要打我!”
秦安然脸色通红,要抓住晴月打她的屁股。
晴月现在可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片子了,跑得飞快,围着桌案躲避。
秦安然追不上晴月,只好坐下来。
“陆公子不要听晴月胡说。”
“我哪有胡说!公子明明只喜欢小姐!小姐不知道公子多厉害,要是我像公子一样厉害,根本看不上咱们镖局的!”
一针见血。
秦安然低着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意。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陆行昭面对祝屠夫时那种坚毅的意志,君子坦荡的性格,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就是毒药,让人上瘾的毒药。显然,秦安然知道陆行昭留下来的原因,她对陆行昭也是怀着极大好感的。
辰国虽然在律法上给了女子情爱的选择权,但大多数辰国女子还停留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层次,秦安然也不例外,反抗过并不意味着她觉醒了女权认知。如果此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秦安然对马上嫁给陆行昭的事情都不会反对。
陆行昭见此情形哪还能不明白,暗中对晴月竖了大拇指,果然是最强红线仙。
陆行昭心里觉得秦安然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但并不代表愿意骗取秦安然的倾心。哪怕秦安然跳不出时代的局限,也应该是秦安然完全的、自主的、清晰地认识到这份情感,而不是因为什么三从四德,或者受制于类似庙里那种事的“贞洁”一说,那属于冲动。
冲动的感情有风险,过得好夫唱妇随,过不好郁郁而终。
陆行昭握住秦安然的手。
秦安然颤抖了一下,下意识要抽回去。
陆行昭握得很紧。
秦安然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脸色更红了几分。
“小姐,这样不是挺好嘛!”晴月也把手放在两人手上,不想让两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