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石潭镇的私塾里，教书先生朗声念道。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跟着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不仁是因天地无情，世间万物皆是自然发展，不会干涉万物，而圣人不仁也是因为效仿天地，让百姓顺其自然。”教书先生待学生们念完，解释道。今日的讲课已经讲完了，每日的习文识字讲完后，他总会多念上一句学生们听不懂的圣人至理。再过会就该天黑了。便让学生们下了课。

石潭镇不大，说是镇其实就是个大点的村子，只有千余户居民。本来是没有私塾的。前两年镇上黄老爷的长子过了乡试，当上了举人，给黄老爷涨了一番脸面，不仅大摆筵席，还自掏腰包给镇上请了个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已有甲子岁数，还留了一道浓密的白胡须，每逢讲课讲到精彩处，总会下意识微笑抚须，在私塾上课的大多是不足十岁的孩子，乡下比不得那州城上的富庶人家，可以供孩子一直读书，很多孩子的童年都是在农田里干活或是放牛割草中度过的。也就现在镇上有了私塾，除了农忙时节外，大多父母也都会将孩子送来读书，只需逢年过节给先生送些腊肉粮食就可以了。

教书先生说了下课后，孩子们一溜烟似的钻出学堂，只有一个面色苍白，有些病怏怏的孩子落在最后慢慢的走。

他叫李高兴，今年正好十岁。

一年前，李高兴贪玩，和伙伴们一同跑到了镇里的后山上玩闹。那天正值盛夏，晒人的很，李高兴和伙伴们玩捉迷藏，躲在山壁凹处，身边突然出现一池潭水，散发着冰凉刺骨的寒意。李高兴好奇的很，只是在寒泉边上多呆了一会，便感觉天旋地转。

回家后高烧三日不退，可急坏了李母，连忙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看，大夫说这不是普通的受寒着凉，这是中了寒气，只有那些传说中仙山福地修行的仙师才能治，这种人物在镇上这只是传说，无从找起。

自那日后，李高兴便体弱多病，经常半夜冒着寒气发抖，就算是大夏天也会时不时冒冷汗。为此家里是愁断了肠，镇上也请人找那口寒泉，却一无所获。镇上老人讲那是石潭镇名字的由来，一口永不干涸，无迹可寻的寒泉，偶出没于深山石崖附近，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

也因为这事，镇子里的大人们都不许孩子和李高兴玩，生怕也染上了寒疾。

李高兴慢腾腾的走在街上。小镇不大，只有东西两条长街，私塾在东街边上的祠堂后面，他家在西街尾，要走一会才到。那是镇上的穷人住的。他家世代都是农民，李父李母在黄老爷家当长工和洗衣佣人。

“欸小二，我有钱我有钱，你再筛些酒。”李高兴目光看去，街边的食肆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约莫知命之年的道士，道袍灰扑扑的，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

“这已经多给你很多了，再给你掌柜就该骂人了。”老道长依依不舍的看着店小二把酒缸子盖起来。

石潭镇偏僻的很，李高兴未曾见过道士，只是看过几本志怪小说中常有道士捉妖的情节，上面还刻画了一些道士捉妖的小人画，衣服很是相似。

道士余光看到了李高兴，只觉一股凉意，定睛看去，只看到李高兴的体内郁结着一股寒气。这并非凡俗人间说的着凉寒气，而是掺杂了天地元气的寒气。

李高兴接着慢悠悠的走回家，这是西街尾的一个院子。相比西街其他破落房屋，这个院子也并不惹眼，砖瓦老旧，和西街融为一体。院子是祖上留下来的，没钱翻新，就连家里的各种陈设用具大多变卖了，没办法，自从他生病到现在，每月的药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笔药钱变成浓郁的药味围绕在院子里。

李高兴推门而入，老旧的房门吱呀作响。李父李母今日都不回来，黄老爷家新修祠堂，长工佣人都有的忙，索性歇在黄老爷家，还能多管顿饭。李高兴倒是不用自己做饭，今日晚饭依旧是几个馍馍和咸菜。

拿出干黄的馍馍和咸菜来到院子的破旧石桌上，借着尚未落下的余晖，打算边吃边看会书。爹娘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自己会读书，以后当个读书人，可惜自己最喜欢看的是小人书，枯燥乏味的圣人话语，干巴巴的道理只会让他昏昏欲睡。

砰砰！

李高兴还没来得及啃上一口馍馍，门外的敲门声传来。

吱呀。

李高兴开门，看见刚才见到的道士。正疑惑时，道士开口询问“小朋友，贫道云游四方，今日路过贵宝地，可否在你家借宿几日？你家大人还没回来吗？”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着李高兴，不禁暗自腹诽，这是酒鬼道士吗。随后又警惕起来，这道士怎么知道自己父母不在家？

“我爹娘一会就回来。”李高兴打算拒绝这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