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琢瑾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男生队伍的末尾。她仍然是自己十七岁的模样,手里牵着一个七岁上下的女孩。
女孩纤弱,瘦小,套着的校服宽大得明显不合身。她一头枯黄稀少的发扎在脑后,被一刀切断,留下整齐的断面。
祝琢瑾看向女孩的面容,无法在记忆里的同学里找到一张相似的面容,或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直到那个温柔的女老师走到队伍的最末尾,微笑着喊住了她:
“戚容?今天和你姐姐一起来的呀!”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祝琢瑾都怔愣了下。
戚容……对于祝琢瑾而言,这真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祝琢瑾低下头,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和她十指相握的女孩的面目。
微弱的记忆一点点地拼凑,祝琢瑾的目光里全数是惋惜。
“戚容姐姐,戚容渴了,你快给她拿水杯呀!”女老师依然笑眯眯地瞧着她,“水杯里有水么?没有的话,你可以去后面找家长会拿矿泉水。”
她现在的身份是戚容的姐姐啊。祝琢瑾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包,果然摸到了保温杯,她掏出来打开递到戚容手里,“喝吧,妹妹……谢谢老师,我们自己带了水。”
他们沿着村间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三两个村庄。
“你喜欢这些花吗?”祝琢瑾观察着戚容的表情,她的目光总是停留在路边的野花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花朵。
“你喜欢的话,要不要姐姐去给你摘一些?”旁边已经有个妈妈俯身去采花,她采了很多,兴高采烈地走回去分享给了她的孩子,以及同行的家长。
被摘下来的花朵出现在了孩子们的帽檐,或是鬓间。花朵依旧鲜艳,在暖融的阳光中舒展,在温柔的春风中飘扬。
“不,被摘下来的话,它们很快就要死了。”祝琢瑾能感受到那只握着自己的小手抓得更紧了,女孩儿脆生生的嗓音带了哭腔似的,“姐姐……我希望,它们可以活得久一点,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也够了。”
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也够了。
“好好好,那就不摘,听我们容容的。”祝琢瑾顺势把女孩揽到怀里。
祝琢瑾刻意地让女孩的视线背对那团花,不让她看到那些花朵被其他人摘下的场景。
戚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她的生命,就像那些盛放在野地里的花,鲜艳,却短暂,并且有随时被过路人拔走的风险。
进入小学的第二年,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班级里失去了许多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道最可惜的便属于戚容——还不到八岁,她的生命便走到了终点。
祝琢瑾的目光都暗沉了下来。对于十来年前的往事,她记得实在不清楚。
“姐姐,你在这里放出风筝线,我拉着风筝往后走,等线都放出去,风筝就能飞起来啦!”
祝琢瑾笑了笑,“好啊,你跑的时候要记得看后面,可别顾前不顾后地摔着了。”
风筝上了天,瘦小的女孩子“呼哧呼哧”地跑回到祝琢瑾身旁。
“跑慢点……”
祝琢瑾准备将线递过去,却看到女孩子眸光闪了闪,又摇头,“姐姐,你先放!”
祝琢瑾掂了掂风筝线,终于没有拒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朗声道:“好,等姐姐学会了怎么放风筝,再教我们容容放!容容的风筝呢,要放得最高、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