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向下行去。
秦颂攥着宋辞的手腕站在电梯门口,手劲奇大,似乎想把他的腕骨捏碎。
“秦总,请你放开我。”宋辞皱眉说。
秦颂脸色铁青地问:“你去哪儿了?”
顶撞的话脱口就要说出来,被宋辞截住,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去楼顶吹吹风。”
秦颂沉默两秒,说:“刚才电梯里的那个人……”他突然停住,自嘲似的一笑,生硬地转开了话题:“手表喜欢吗?”
宋辞觉得奇怪,秦颂明明是想问宋成的,却莫名其妙地改了口。
更奇怪的,刚才秦颂和宋成一定都看到对方了,据宋成说他们是一起吃过几顿饭的,可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还好。”宋辞答话。
他忽然想起吴天从的话,抬头看了秦颂一眼,想问的话在舌尖溜了一圈又被他咽下去,只淡淡地说:“谢谢秦总。”
秦颂终于松开他的手腕,说:“是你自己运气好,不用谢我。”
运气好?
宋辞在心里自嘲地笑笑。
秦颂双手插兜,看着宋辞说:“你要不要再去楼顶吹吹风?和我一起。”
宋辞一愣。
这是秦颂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见,而不是强硬地命令。
“不了。”宋辞顿了顿,补充:“我有点冷。”
秦颂笑了笑,说:“哦,那算了,你回去吧。”
宋辞疑惑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想:秦颂一定是喝醉了。
十点半,年会终于结束。
宋辞给李焲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李焲去洗手间了,没带手机。”
“请问年会结束了吗?”宋辞礼貌地问。
“马上就结束了,你可以上八楼来找他。”
“谢谢。”
挂了电话,郑直走过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宋辞说:“我和我哥一起回去,你先走吧,开车小心。”
郑直走了。
宋辞犹豫片刻,走楼梯去了八楼。
从楼梯口出来就是电梯口,挤满了等电梯的人。
里面没有李焲。
人流不段地从左边的通道涌过来,宋辞逆着人流往前走,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了李焲,不等他招手,李焲也看到了他,笑着向他摆手,示意他站在原地别动,宋辞便靠墙站着,等他走过来。
和李焲一起走过来的,还有两个陌生人。
宋辞认得其中一个,赫连罂,之前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
另一个陌生人莫里笑着说:“李焲,你弟弟长得可真漂亮。”
宋辞不喜欢别人用“漂亮”来形容自己。
但他不能说什么。
“他可不单是漂亮。”赫连罂说:“小弟弟,有兴趣来我公司做模特吗?”
李焲代他回答:“他是演员。”
“是吗?那敢情好。”赫连罂笑起来,却比不笑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冷,“我刚设计出来的那件衣服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模特,不如你来当模特,拍几张平面照就行,和你哥一起拍。”
和李焲一起拍?
这对他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宋辞看向李焲,让他做决定。
不等李焲出声,莫里抢先说:“不是说好了让我和李焲一起拍的吗?”
赫连罂直截了当地说:“你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不是最佳。”
莫里也不生气,叹了口气,说:“谁让我年纪大呢,我这个老人家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说完真就径自走了。
赫连罂说:“你考虑考虑吧,明天早上八点之前让李焲给我答复。”便也走了。
李焲问他:“你想拍吗?”
宋辞一脸期待地点头,“想和你一起拍。”
李焲笑着说:“那就一起拍。”
宋辞问:“我们的照片会做成海报挂在商场吗?”
李焲说:“应该会。”
太好了!
宋辞尽量不让自己喜形于色,说:“走吧,回家。”
电梯前依旧等着许多人,于是他们走楼梯下楼。
出了酒店,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起坐到后座。
刚才不觉得,现在到了密闭空间,宋辞才闻见李焲身上的酒气,好在他不像前天晚上那么醉。
前天晚上……
宋辞不由有些燥热,把车窗降下一条窄缝。
凉风钻进来扑在他脸上,好受许多。
李焲面朝外躺下来,头枕在他腿上,说:“我睡一会儿,到家叫我。”
“好。”宋辞把手搭在他胳膊上,轻轻拍着。
不时有光晃进来照在李焲脸上。
宋辞便伸手挡在他眼前。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李焲随即便醒了。
宋辞付了钱,两个人一起下车,走进小区。
“很累吗?”宋辞关切地问。
“还好。”李焲说:“只是一点点累。”
宋辞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从三个月前进模特学校培训,培训结束后紧接着参加模特大赛,比赛还没结束就开始接工作,直到现在,李焲一天也没有休息过,怎么可能不累?
“什么时候能放假休息两天?”宋辞问。
“新品发布会结束之后应该能休息一阵子。”李焲掏出手机,“我给赫连打个电话。”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赫连,我弟答应去做模特。我明天上午直接带他去摄影棚,好,再见。”
宋辞问:“拍照难吗?”
“不难。”李焲说:“明天我教你。”
回到家,李焲问:“要不要一起洗澡?”
宋辞说:“你先洗吧,我等会儿再洗。”
李焲去洗澡之后,宋辞把西服换下来,掏出一直揣在口袋里的那只百万名表放进抽屉里,打算过两天抽时间去把它卖了。
他又把前两天买的那只卡地亚手表找出来,一边逗年年玩一边等李焲。
李焲洗澡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十分钟。
没多久,李焲洗完澡回来了。
宋辞连表带盒一起递给他,笑着说:“生日礼物。还没过十二点,再次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李焲接过去,问:“什么时候买的?”
“前两天。”宋辞说:“原本打算当新年礼物送给你的,既然赶上你生日,就提前送给你吧。”
李焲笑着说:“所以没有新年礼物了,对吗?”
“当然有。”宋辞催促道:“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李焲打开表盒,把手表拿出来,说:“喜欢。”
他把表戴上,横在眼前端详一阵,说:“特别喜欢。”
宋辞笑起来,“喜欢就好。”
李焲随口问:“应该很贵吧?”
“嗯。”宋辞说:“五百多呢。”
李焲笑了笑。
虽然他刚踏入模特圈没多久,但对手表之类的奢侈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看来我要送你一个更贵的礼物才行。”李焲说。
“不用。”宋辞说:“再送我一个p3吧,最好再在里面录上一段什么话。”
“没问题。”李焲说:“快去洗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
上午九点,李焲和宋辞到达heliansun的专属摄影棚。
郑直也来了,是宋辞通知的他,虽然只是拍几张照片,但大小也算一件工作,既然是工作就要以公司的名义来进行。
赫连罂也在。
他雷厉风行地指挥工作,全权掌握。
宋辞和李焲一起化妆、做造型,收拾妥当之后换上衣服,一起站到摄影机前。
身上的衣服仿佛为他们量身定制,赫连罂很满意,他亲自指导两个人怎么摆姿势、脸上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得到想要的效果后命令摄影师:“拍!”
之后又换了不同的姿势和场景,总共拍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搞定了。
中午,赫连罂带他们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赫连罂说:“我打算让你做h&s本季新品的代言人,已经跟你的经纪人说过了。之前,h&s都是用我自己公司的人代言,你是第一个代言h&s的外人。”
宋辞说:“这是我的荣幸,谢谢。”
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广告代言,而且是和李焲一起,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吃过饭,李焲还有其他工作,郑直开车送宋辞回家。
宋辞问:“公司应该没有需要我参加的活动了吧?”
郑直想了想,说:“我听说秦总过两天要在他的私人别墅开新年pary,不知道会不会请你参加。”
千万不要。
听他这么说倒提醒了宋辞另一件事,“郑哥,你把我放在前面的公交车站就行。”
“你要去哪儿我直接送你过去就行。”郑直说:“因为锦时的,你现在多少也有点儿知名度了,坐公车总归不方便。”
宋辞还真没感觉到什么知名度。
“不用了。”宋辞说:“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郑直了解宋辞的脾气,便也没再说什么,在公交车站把宋辞放了下来。
宋辞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老年人吃的保健品,又买了儿童玩具,这才回到公交车站,转了两趟车,来到东郊别墅区。
坐车的时候,还真有几个中学生认出了宋辞,盯着他叽叽咕咕半晌之后,终于推举出一个代表来问他。
小女生扎着两个马尾辫,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那个……请问……你是不是锦时里的那个男生?”
宋辞说:“你认错人了。”
“啊,抱歉,打……打扰了。”小女生红着脸走了。
下车之后熟门熟路地走了十多分钟,来到隋有彬的家。
父子的拍摄还没结束,隋有彬自然没在家,偌大的别墅冷冷清清,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倒是隋奶奶抓给他的那把奶糖让他品出一点年味来。
隋真没在家,隋奶奶说被他妈妈接到家里玩去了。
隋有彬和隋真的妈妈在隋真刚出生没多久就离婚了,她自愿放弃了隋真的抚养权,换得了一栋价值不菲的房产和高达两千万的赡养费。这是宋辞在网上看到的。
宋辞陪隋奶奶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
他已经走过许多次这条路,直到今天才发现,两旁的景色十分漂亮,主要是路边种满了参天大树。宋辞认得它们,是榕树,有着数不清的桠枝,遮天蔽日,枝上又生根,有许多根一直垂到地上,进了泥土里。
宋辞从小就特别喜欢树,什么树都喜欢,年少无知的时候,他曾有过一个梦想,长大之后要成为一名园艺师,那样就可以整天和树打交道。
当然,这个梦想在他长大一点儿之后就被抛诸脑后了,因为他又有了新的梦想。
宋辞这两天总是频繁的想起小时候。
据说这是苍老的征兆。
他还不到十八岁,就已经这样老了。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突然停在面前的汽车吓了一跳。
抬眼去看,就见司机正推门下车。
是徐东卿。
秦颂家就在附近,在这儿遇到徐东卿并不奇怪。
“我老远看着就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徐东卿笑着说:“一段日子不见,你又帅出了新高度。”
宋辞说:“好久不见。”
徐东卿问:“你是从秦颂家出来的吗?”
“不是。”宋辞说:“我是来看隋真的。”
“隋真?喔,隋有彬导演的小儿子。”徐东卿说:“听说你上回为了救他跳进了游泳池,然后秦颂又跳进去把你们两个救了,之后秦颂还病了好几天呢。”
秦颂当时生病了?
他们第二天一起吃饭,他并没有发现秦颂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徐东卿接着说:“可巧秦大少今儿个又病了,我正要去给他看病,你跟我一起去吧,他只要看到你病立马就能好一半。”
宋辞推托道:“我还有事,改天再去看他吧。”
“探病哪能改天啊,改天他病好了你就探不着了。”徐东卿说:“再说了,秦颂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在古代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大恩,你去探病权当是报恩了。”
“可是……”
“别可是了。”徐东卿一把握住宋辞的手腕,把他拽到副驾,拉开车门塞进车里,还体贴地帮他系上了安全带,生怕他跑了似的,“你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可怜可怜他这个孤寡老人吧。”
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更何况他在温婉那件事上帮了大忙,宋辞想走也不能走了,只能认命地老实坐着,暗自后悔今天不该心血来潮来看隋真。
徐东卿把车开得特别快,不到五分钟汽车就驶进了秦家别墅。
下了车,他又要来拽宋辞,宋辞躲开他的手,说:“我自己走。”
徐东卿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如果被秦颂那个占有欲强到变态的家伙看到我对你动手动脚,说不定会剁掉我的手拿去喂狗。”
徐东卿的每句话都饱含暗示,令宋辞无言以对。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门,仆人通报:“先生,徐医生来了。”
一个抱枕随即飞过来,然后是一个暴躁的声音:“我操你大爷徐东卿,你是属王八的吗?爬得这么慢,等你到了老子早他妈病死了!”
徐东卿无比精准地接住抱枕,笑着说:“你这不是还没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