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夏头端菜进里屋的时候,看到典刑早已在炕上放好了饭桌,泡好了罐罐茶,温好了三勒酒,放好了碗筷,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心说。
这臭小子还真是长大,懂事了。
北方到了冬天,便会异常寒冷,而狼皋守捉城更是在北境,百姓会在屋里盘火炕,天冷的时候,会在炕上放一张矮桌,大家盘膝坐在炕上吃饭,屋里暖烘烘的,让人很舒服。
野兔最肥的时候,是在秋天八九月份的时候。
这时候,不但是地里的庄稼成熟了,草原上的牛羊,山里的蜜獾、狗熊,水里的螃蟹、鲤鱼,也大都膘肥体壮,要不怎么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呢。
但是,冬天的野兔却没什么吃头,这时的兔子只能啃草根,没多少肉,不像秋天那么鲜美了。
老夏头扯下一条野兔后腿递给了典刑,说道。
“吃。”
他则端起黑陶碗来,一口气就喝掉半碗,用舌头品咂了一番,这才咕咚咽下,拿起筷子来,?了一块肉骨头,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如吃麻花一般,嘎嘣脆。
老夏头笑道。
“够劲。”
典刑则是呲牙一笑,低头撕扯着兔腿。
爷孙二人相处多年,早已养成了习惯,刚开始吃饭的时候,一般不会怎么说话,等老夏头喝上两三碗酒后,这才会慢慢开始说些闲话。
三碗酒后,老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今日是在鳌鳌香喝的?”
“恩。”
典刑给爷爷倒了一碗酒,用火筷子拨弄了一下炭炉里的炭火,木炭上盖着一层白霜般的灰,这个火候无论是烧茶,还是温酒,正是时候。
“今日城里来了一个磨刀的瞎子,他不但会磨刀,还会磨昏镜,瞧着挺新奇的,就在那看了半天热闹。”
“瞎子磨昏镜?”
老夏头停住了酒碗,扭头看向了典刑。
“恩。”
“你就是跟他喝的酒?他长什么模样?”
典刑抬头望了望屋顶,努力回想那个磨刀老头的模样,屋顶的角落里结了一张足有锅盖大小的蛛网,上面落了一层灰尘,蜘蛛却不见了踪影。
“那磨刀老头长得挺怪的,瘦小枯干,其貌不扬,但能看得出他挺有本事的,所以,俺就请他去了鳌鳌香喝酒。”
老夏头双目如刀,默然不语。
“他虽然是个瞎子,但在磨昏镜的时候,东西却一样都不会拿错,而且,从他磨昏镜的一招一式上,看得出他的手法很准,手上很有功夫,但他的功夫到底有多深,看了他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夏头仰脖干了一碗酒,笑道。
“傻小子,这回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你没探探他的底?”
典刑微微点头,有些黯然道。
“探了,但没探出来,应该是个老狐狸。”
“怎么说?”
“我说想跟着他出去闯荡江湖,他说缘分未到,今日相逢,只是一面之缘,然后……他就走了。”
“走了?”
“恩,走了。”
老夏头低头沉吟半晌,忽然问道。
“他叫什么?”
“他的名字也怪,叫什么黑白手。”
老夏头的眸中忽然射出一抹光来,惊愕道。
“什么,他叫黑白手?”
典刑自打记事以来,好像从没见到爷爷出现如此神情,他知道这个叫黑白手的磨刀客非同一般,深吸口气,问道。
“怎么啦,爷爷,你认识这人?”
老夏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干,又倒了一碗,一连干了三碗酒,这才缓缓道。
“不认识,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俺知道他不简单。”
此时,老夏头两眼放光,脸上竟现出了一片红润,他拍着大腿笑道。
“没想到呀,二十多年了,他竟会重出江湖,更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狼皋守捉城里,尤其没想到的是,今日你竟有幸与他一道喝酒,孙子,看来你的缘分不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