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城“四大才子”见输了一阵,脸上不大好看。
既是对歌,总不能只接招,而不还手。
戴怀才自忖每次都给别人占了先,此刻整理思绪,直接唱来:
“什么做窝八根柴,
什么做窝崖上崖。
什么做窝箩筐大,
什么做窝地里埋。”
关上众人一听,颇有些难度。通城“四大才子”见其相互讨论,始觉扬眉吐气。
“本以为有些真才实学,没承想就这点水准!”戴怀才脸上挂着笑容。
“还是戴兄肚里有货,佩服佩服!”徐燃随即称赞。
他四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相互抬桩。
才自吹自擂的一句,便听一道歌声传来,唱的是:
“斑鸠做窝八根柴,
老鹰做窝崖上崖。
雅雀做窝箩筐大,
野鸡做窝地里埋。”
戴怀才听见答对了第一句,便有些吃惊。
斑鸠做窝八根柴,这一内容还是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这些山民如何得知?
至于第二句,老鹰在崖上做窝,山崖陡峭异常,根本没人发现。
第三句难度不大,谁家门前屋后,还没几个雅雀窝。
难得是野鸡做窝地里埋,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全凭一时急才,讲究押韵,信口胡诌。
又听唱道:“么哩打眼横着藏,
么哩打眼心慌张。
么哩打眼打得深,
么哩打眼在泥塘。”
打眼是本地词,即打洞。
黄螃蟹见“四大才子”吃瘪,心中高兴,忙道:“这倒对到我身上来了!”
当下一呼气,远远送出:“螃蟹打眼横着藏!”
徐燃听不得他炫耀,立马接上:“老鼠打眼心慌张!”
“徐兄,你这也能猜到?”戴怀才明知故问。
“这有何难,老鼠做贼心虚,人人喊打,打眼的时候难道心不慌张?”
“言之有理!”苏仁也跟着出声。
邱楚嘿嘿一笑:“你们都不对,那我来了!”
说完送出:“黄鳝打眼打得深”看向杨泥鳅。
杨泥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这是几个意思,跟我显摆?
还是想考教我?
心下琢磨,么哩打眼在泥塘,这打眼在泥塘的难道是乌龟?或者鳖?
要是山民说不是,岂不是又要出丑?
当下迟疑不定。
“杨泥鳅,怎么到你这,就对不上了?”徐燃不忘落井下石。
杨泥鳅被他一激,更加不好作答,涨红着脸。
“我等四大才子与你们这蠢材同台,真玷污了秀才二字!”
苏仁说完唱出:“泥鳅打眼在泥塘!”
见关上山民不做事,苏仁脸上得意:“是不是唱对了?”
盘石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杨泥鳅猛拍脑壳,怎么关键时刻,连自己这个绰号都忘记了!
蒋仁义见这回平分秋色,连忙叫苟军师附耳过来,苟军师听得明白,喊将起来:“歌对得累了,休息一炷香时间!”
“呵,我们这嘴巴都没打湿,你们就累了?”盘顾只觉跟这些人对歌,似乎跟山里几岁娃娃唱童谣一样。
“只怕他们在想着计呢!”周小山提醒。
“山歌本是心中出,肚里有货,怕他们作甚!”盘石自信满满。
蒋仁义招呼几人近身,语气甚冷:“你们怎么说也是考了秀才的,怎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几人低着头,被蒋仁义如大人训小孩般。
心里虽是不大恭维知县大人,但架不住他是本地父母官。
秀才说得好听是秀才,说得不好听,在知县大人面前,那就是奴才。
至于才子,一个县自吹自擂的才子,跟梨园台上的戏子差不多。
“还请大人示下!”苟军师不愧精通此道。
大人说话若无一人答话,岂不扫了大人作为大人的兴致?
蒋仁义冷哼一声:“这些山民只要山中,花鸟飞禽什么不熟悉,你们几个书呆子,怎么跟他比这个?”
“那不知比什么?”苏仁一时没听明白,山里人对山歌,除了谈情说爱,淫漫不堪,就是这些飞禽走兽,花草树木。
蒋仁义只觉对牛弹琴,瞧着后面两个书童挑着的书,默不作声。
“大人言之有理,我们不事农桑,跟他们比这个自然比不过。
要比就比作诗,这个是我们的强项!”苟军师一双老鼠眼转得飞快,猛然醒悟。
“孺子可教!”蒋仁义颇为满意点点头。
“作诗?”通城“四大才子”一愣,让我们跟山民比作诗,这不是对牛弹琴,鲁班师傅跟大家闺秀比绣花么?
山民要是会作诗,还当山民干嘛,秀才相公他不香么。
不仅地位颇高,还不用纳税。
黄螃蟹连忙吹起彩虹屁:“大人高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唯有大人这般聪明绝顶,风华绝代之人方能想出如此计谋!”
“不仅是风华绝代,更是天下无双,世间罕有,我对大人的敬仰,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杨泥鳅不甘落后。
狗军师听得一愣一愣。
这两人不仅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阿谀奉承起来,比自己还不要脸。
通城“四大才子”并无可怕,爱惜名声,沽名钓誉。
反倒是这两人,流氓也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日后必定是自己的劲敌。
见知县大人点头,苟军师跨出几步:“山上的山民听了,我家知县大人说了,唱这些猜谜一样的山歌,便是十天半月也分不出高低!”
“那不知要比些什么内容?”盘顾早知他们必有猫腻,却也不惧。
“比作诗!”苟军师嘿嘿笑着。
“作诗?”盘顾只觉听错,山歌比试,你竟然说作诗?
诗这玩意他有所耳闻,故老相传,教他们楠竹酿酒的陶渊明老先生,就是大诗人。
只是山中并无文字,那什么作诗,空口白话?
苟军师见其面有难色,甚是佩服知县大人才智。
“若是不敢,便是你们输了!”
“这不算!”盘石火气上来。
“怎么不算?”
“对歌就对歌,你扯别的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