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着话,边伸出手随意按住了一个正在彭彭砸墙的小孩,衣袖滑下去一点,露出了右手腕骨。
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漆黑图腾,模样有点像一只眼睛。
马车停下后,出乎意料的,他们没有被送到什么恐怖的地方,而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木屋。
年轻男人率先上前将门打开,小木屋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桌椅床铺,所有的家具全部没有。
刑越注意到,木屋的漆色泽还很新鲜,是新刷的。
所有小孩都被赶进了木屋,挤挤挨挨坐在地板上,脸上带着迷茫和恐惧。
但第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男人按照一日三餐的频率给他们送来了并不特别丰盛,但也足够饱腹的食物,除此以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留下小孩们自己待在木屋里。
渐渐地,孩童们也习惯了当前的氛围,停止了哭泣,开始和周围的同伴聊天。很快,不少小孩脸上都露出笑容,他们交到了新的朋友。
哦,刑越除外。刑越独自坐在角落里,用一个人孤立了所有人。
第二天的时候,男人又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的手里没有带着食物,而是拎着一个巨大的麻袋。
他带着兴致勃勃的笑,在孩子们的注目中,从袋子中取出了一把长而宽的刀。
刀身厚重,刀背呈现一条下凹的曲线,连接着木头质地的圆钝的柄。
在场所有孩童都认得。
在过去的小巷里,这把刀曾经无数次夜以继日地,“砰砰砰砰”,剁碎了兽的尸体。
斩骨刀。
“每人一把,没有多的哦~”
男人捏着刀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刀花,笑眯眯将它递到了最近的刑越手中。
他一路走下去,很快,每个小孩手中都多了一把刀。
在孩子们迷茫的目光中,他拍了拍手,道:“今天开始,我们就不再给你们提供水和食物了。”
“什么?!”孩童们顿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男人恍若未闻,依旧笑眯眯的:“也不是完全不供应,但只有杀死一个人后,才可以向我们继续索要生存用的物资。”
一个大一些的少年愤怒道:“谁理你们啊!”
“你当然可以不信。”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但是这是一场试炼,我们需要的只有三个人。数量够了,试炼就自然截止。”
三个人。
所有的孩子在这一刻,都回想起了他们消失的父亲。
脸上浮现出相同的震惊和愤怒。
这样杀戮自己血亲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但年轻男人显然不打算向他们解释,随手关上门就出去了。
“我们不能听信他的话!”最初发言的那个少年又一次站起身。他是族长的儿子,这一次也被送到了这里来。
他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三个人,我们可有足足二十多个!按他的说法,这里大半的人都要死,我不能接受!”
这里的可不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每一个都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啊。
“我不想死。”另一个略微怯懦的孩子则是哭出了声,哽咽不清道,“我还想见妈妈。”
这句话显然激起了其他孩子的共鸣,众人的眼眶都开始变得通红。
“如果我们谁都不动手,难道他还能把我们所有人都饿死吗?他还需要三个人不是吗?”
“我不想打架,我想回家。”
“我们联合起来,”少年环视四周,对所有孩子认真说道,“约定好,谁也不动手,谁也不许伤害谁。”
孩子们整齐地“嗯”了一声,气势惊人。
刑越静静坐着,仿佛眼前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二天结束,没有出现一个伤亡者。
年轻男子进来转过一圈,只看到一张张愤怒朝着他的小脸。明显他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为了那个最大的大反派。
他没什么意外地笑了两声,玩笑似的道:“你们还挺团结嘛。”
少年愤怒对他道:“你是我父亲找来的人吗?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这个问题,你还是回去找你父亲亲自问吧,如果你有这个机会的话。”男子随意道。
他都觉得有几分无趣,本以为他们就算不杀对方,至少也会集体来攻击他一下呢,没想到他们就像一群纯种的羊,披着软弱的皮囊,内心也不如何坚强。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他目光在最边缘的刑越身上逗留一瞬,出去了。
就如男人之前预告过的那样,这一天都没有人再送来食物。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孩子们大多也很坚强,忍耐住了饥饿的感觉。
刑越睁着眼躺在角落,看着木屋的天花板。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觉醒魔力的缘故,他总觉得这座房子本身有一种令人厌烦的气味。
寂静的黑暗中不断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衣物轻轻的摩擦和翻滚的声音,显然是有小孩饿得睡不着觉。
这样短暂的和平,还能维持多久呢?
第三天过去,依然没有食物送进来后,有人坐不住了。
他不觉得那些人会放过他们。更别提和平条约还是族长的儿子提的。族长不是个好东西,他儿子难道就会是吗?
说不定就是串通好的,想故意害他们挨饿削弱体力。
不能等了,没有食物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之后哪怕想杀死别人都做不到。
他答应了妈妈会早点回去的。
一只手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握住木柄。
夜深时,木屋里安静极了,只极短地响动了一下,似乎像是一个动作比较剧烈的翻身。
扑通。
刑越睁着眼,倚靠在角落。
他的裤腿被血打湿了。
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大睁着眼倒在他脚边,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点他还醒着,又为什么面对他的偷袭,毫无意外又那么轻易地夺走了他的武器,反杀了他。
明明这个人自从被关进来后,就一直在这个角落一动不动,和死了也没差别的。
他不明白,他也再也不会明白了。
第四天天亮以后,年轻男人带着古怪又黏腻的笑容,再一次打开了木屋的门。
明明不在现场,却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啪,啪,啪,啪”,缓慢地鼓着掌,在孩子们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拎走了那具被斩开了胸膛的尸体,并把一个面包和一瓶水亲自放到刑越手里。
“这是你的奖励。”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