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是你的恐惧的话……”

“放下吧。”

一道无形的屏障生出，缠绕的青草寸寸断裂，还未落到地上就消散成虚无，屏障隔开了狂暴的攻击，在周远和宋芳的范围内，只有一片平静。

黑伞还在头顶。

就算如此，也没能消除掉宋芳的恐惧。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黑影的强大，人们一个个，面容安详的，走向它，游向它，变成它的一部分。

她和湖上的身影在一起两个月，也拼命的逃离了两个月，那黑色的身影就是深渊，若是被它同化，必定无法挽救。

然而这并没有用，自己的力量一天天衰弱，宋芳只能看着它一步一步往上爬，从湖底深处，从淤泥里，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的样子，最后彻底变成自己。

它就是自己。

……

……

“它不是你。”

似乎是知道宋芳的想法，周远轻轻说道：“你早在两个月前就死了。”

“不是被推下水，是你自己走下去。”

“你是自杀。”

宋芳突然扭过头望着周远，声音和身体一般颤抖，“你怎么知道！”

雨虽然下不到两人身上，但是湖面却在渐渐上升，湖水已经淹没了宋芳的脚，周远说道：“我说过，这是个梦。”

“你的……梦。”

“每个人都会做梦，梦中的场景或者不是真实，但是心情绝无虚假。”

“没有人在梦里还能隐藏自己的内心。”

宋芳咬着牙，说道：“你刚才说过我不是人。”

“你听错了。”

周远面不改色，低下头，看着宋芳漆黑的双眼，说道：“鬼魂只是缺了一半的人。”

“还有为什么希望到了眼前，你却害怕了呢？”

宋芳将头偏了偏，错开周远的眼睛，说道：“我不是。”

“每一个都是这么麻烦。”

周远叹了口气，说道：“一半真，一半假。”

“要是能一下子就看开，你也不会沉浸在痛苦中两个月之久了。”

“你不是看开了，你是放开，放开所有。”

“那天之所以去公园，并不单纯是看风景，你是在挑选，挑选自己的……”

“葬身之地！”

……

湖边似乎不错。

……

宋芳还在挣扎，说道：“那我怎么没有自杀的印象。”

“那是因为……”

湖水已经上升到脚裸，周远看着不远处湖面上盯着他们的身影，继续说道：“你运气不好，偏偏在那时候被它缠上了。”

“在我看来，你的真实，从坐到湖边的时候，就结束了，剩下的，就全是你自己的意识编造的……”

“欺骗自己……”

“自圆其说的谎言。”

“当然也有它影响的原因。”

“为了把你，拉向它的怀抱。”

“船上的人，和落水的人，你都认识。”

宋芳低下头，紧抿着嘴唇。

那两人她确实认识，无比深刻的认识，就是使她痛苦了两个月的罪魁祸首——他和她。

他是自己男朋友，她是自己最亲密的闺蜜。

自己亲手将她送上了他的船，而他们却将自己残忍的推开。

“虽然有些想不通，但是两个月之前的你还是比较厉害的，不像是自杀的状态。”

“最初的时候，我也差点被迷惑了，不过看到你就明白了，你太弱了，怎么可能是刚杀了十四个人之后的状态。”

“死后还能拒绝堕落的，在我见过的人当中，你是第一个。”

“那些人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自己走进湖里的，你只是在旁边无力的看着，不必为此痛苦，也不用将这些罪恶强加到自己身上。”

宋芳的眼中，下起了屏障里唯一的雨。

“真的吗？”

“嗯。”

“你也说过，限制自己才不舒服。”

“现在，不要限制自己。”

“来吧，抓住我的手。”

一只手，越过宋芳的肩头，伸到了她的眼前。

湖水突然退去，暴雨停止，屏障外的世界突然也清净了起来。

船上漆黑的身影意识到了周远想要做什么，放弃了稳妥的做法。

它虽然没有清晰的意识，但是它知道那样做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