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灯管的光芒还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但总算还是坚守在岗位上,房门上点点黄色的污渍更加深暗,在周围的洁白上愈发显眼。老头坐在床上,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依旧躺在病床上的周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没事?经历了这么多,他的灵魂应该疲惫不堪了……才对。
不,不对!
最后那是什么?自己想要折磨的是他,到最后怎么变成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他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发现记忆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但隐隐觉得事情还是不太对。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的空间,眼中满是迷茫和惊恐。
四周是漆黑一片。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头顶椭圆的吊灯悬挂着,上面不带任何装饰,和天花板融为了一体,简洁而又美观;脚下是柔软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没有绚丽的花纹,有的只是视觉和身体上的舒适感;房门上没有点点黄色污渍,洁白如新,只隐隐从上面的玻璃窗口边缘中,透出些光亮。
这不是自己的病房。
“这是哪里?你,还有你是谁?”
“混乱了吗?”周远看着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得到处挪来挪去,毫不动容。
这种状况,他已经见得多了,老头只是一个游魂,虽说快了,但现在还没有到厉鬼的程度,大部分时间都遵从着内心的执念而行动。有时知道自己死了,就会醒来迷茫一会,但是很快就又会被想要活着的执念影响,忘记自己死亡的事实,依靠着本能继续游荡。
“对了!”老头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子,面容扭曲,瞪着两只饭碗大小的眼睛,里面漆黑一片,“我害你了吗?”
“我害你了吗?”
“你看我有事吗?”周远反问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头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面容也恢复了原状。
他他的神智清醒了些,回想起自己被吸引,来到病房,想起他将周远拖入自己的世界,想起那些折磨——那本该是给周远承受的折磨,却在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自己。
“你究竟是……”
周远打断他,说道:“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老头怔住,又回想起刚刚经历的噩梦,儿子和儿媳的争执……
“那是你的妄想。”周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你儿子和儿媳的争执,都只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自己之所以成为亡魂的借口。”
“没人害你,你只是生病死了而已。”
“但是你想活着,这就是你的执念,你想继续存在下去,但是无论是什么东西,都需要消耗能量,而鬼魂所消耗的,就是灵气。”
“大自然的灵气太少,不能维持需要,你就打上了医院病人的主意,但是你良心未泯,对此有愧疚。”
“正常死亡的人没有资格厚着脸皮害人吧?”
“你这样想着,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将自己游荡时碰到的事情强加在自己身上。”
“只要自己也是受害者,自己也是可怜人,那么……”
“一切事情就都情有可原了?”
“荒唐。”
“不过都是为了活着,活下去的欲望谁都无法抗拒,不想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所以我没打算指责你。”
“只是……”
周远静静的看着老头,嘴唇微启。
“能不能请你……”
“自己放下执念……”
“去死呢?”
老头神色落寞,听完周远的话,叹了口气。
他全部想起来了,面前的年轻人说的都是事实,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生前也算光明磊落,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没想到死后却还是放不下,真的是,荒唐。
死了就死了吧。
他眼神变得释然,大亮污浊的秽气从身体中逸散,那些迷蒙的秽气都是执念凝成的灵气,支撑着老头继续存在。
老头放下了执念,灵魂变得无比轻盈,渐渐飘离地面。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空气中,只剩下空气。
灵气没有消散,而是渐渐向着周远靠拢,被他吸入体内。
“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就在这时,房门传来一声细响,光线顺着缝隙进入了房间,陈宇床头的苹果再也承受不住,裂开了一道缝隙。
顺着光,厉鬼们如洪水,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