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回中原,那干嘛还要打安陆,咱们直接北上回去不得了,还搁这耽误啥。”
支雄对于回中原没啥意见,只要别继续搁安陆城外啃土就成。
张宾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我军已经骑虎难下了,不拿下安陆,怎么回去?”
说完,张宾来到帐内悬挂的简易舆图前,指着穰城所在,继续说道:“王如如今只是表面臣服,此人并非善类。若明公折军而返,王如必然会占据新野,把我军堵死在江西一带。骤时士气低落,既无良医又无粮秣,什么下场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那若是趁着现在大军还有一战之力,先行击溃王如呢?亦或者先抢占新野~!”
支雄复问道。
这次张宾还没有回答,首座上的石勒张口说话了:“王如实力不弱,想要击溃他那数万人马,咱们得调大半的兵力去。这么大的动静,王如不可能没有防备。他若是据城死守,我军进退两难。”
“此外,调集大量的部队离开安陆,其他部队会怎么想?”
张宾补充了另外一条因素,又说道:“依眼下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力拿下安陆。夺取安陆后,我军可以获得不少物资补充,为后续北归做准备。”
“那孟孙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眼下大军锐气已失,想要迅速拿下安陆,很难!”
思忖了张宾所说的话后,石勒也定下心来,只不过这安陆怎么拿下来,着实让人头疼!
张宾迟疑了下,嘣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也都转移到了张宾的身上。
压力骤增!
张宾锁着眉头,言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就看明公如何取舍了!”
“孟孙且说。”
见到张宾神色凝重,又如此说话,石勒心里也有些突突....
“驱诸营伤病者攻城!”
“嗯?”
石勒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张宾的打算了。
嗐,还以为是要自己亲冒矢石呢,原来就这啊!小意思。
“孔苌,稍后统计诸营伤病者,集中起来,明日让他们攻城。对了,别忘了派人通知城内的守将。”
说完,石勒看向张宾的眼神都变了,嘴角不禁上扬。
旁边想透彻的孔苌,亦是忍不住盛赞道:“哈哈,功曹智计百出,此战必胜了!”
旁边还有点懵圈的支雄,看了看石勒,又瞅了瞅孔苌,最后盯着张宾,没想通透。那些伤病现在走个路都费劲,指望他们攻城?
开玩笑呢?
可惜,此时此刻想明白的人可不会给他支雄解释。
当天晚上,孔苌就将诸营中的伤病者全都集中到一起,再加上负责此事的部队,差不多有一万人左右。
很快,安陆城内的江夏太守杨珉就得到了来自城外石勒军的一封劝降信。
看完内容后的杨珉,当场就骂了娘!
随后急忙烧了信封以及身上的衣物,又用药汤洗了两三遍。
等召集众人于郡府商讨此事时,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跟麾下众人碰上头后,杨珉就扔出了这颗重磅炸弹,效果出奇的好。
府上众人无不失色。
杨珉见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充任江夏太守以来,首次面对乱军。
相比起击溃征南将军山简、荆州刺史王澄的王如,石勒可谓是声名远播。
自己没有弃城逃跑,已经算是对得起朝廷了。
如今,贼子顿兵坚城,自己困守孤城也有十来天了,外无援军的情况下,突围而出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诸位,石贼乃是胡人,用此卑劣之策,可谓人神共愤!然,吾等坚守城池十余日,贼子锐气亦失,万不可因此事而惶恐!”
心里想的是一码事,杨珉嘴里说出来的又是一码事。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劝言道:“府君尽忠职守,吾等佩服。只是,战乱一起,百姓何辜。若石贼行此卑劣之举,只怕阖城六万余人,皆亡死于内。”
“赵主薄所言甚是!府君,您治理江夏数载,行仁义之治,倡礼仪之教,故而今百姓闻贼来,皆为府君死战。然石胡卑鄙,欲行此恶举。若因此而致疫病扩散,卑职恐荆州千里,僵尸遍野啊。望府君为阖城百姓计,为荆州百万生民计,三思啊!”
“嗐,老夫亦不想因此牵连百姓啊!”
杨珉短叹一声,露出惋惜的表情,继续说道:“只是,石贼无道,又有朝廷法度,老夫岂能轻易弃城而去。如若致使石贼坐大,岂不为天下害也!此,千古之罪!”
“府君何出此言?本州局势糜烂至此,岂府君之过?山征南、王使君,上不能讨贼致平,下不能抚恤百姓,以使贼如蜂起。如今,二人更是罔顾国恩,弃兆民而走。府君心存报国之念,拒贼十余日,足为天下敬也!征南若欲加人之罪,吾等也只好另寻生路了!”
赵主薄言辞更加锋锐,当着大家伙的面,丝毫没给山简、王澄面子。
要说现在荆州各地的士族最恨的人,那铁定就是山简和王澄这俩王八蛋。
当年朝廷把雍州流民赶过来的时候,这俩人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忙着表忠心,丝毫不顾诸郡士族的反对。后来朝廷又要迁回雍州流民的时候,两个王八蛋直接把那些流民给逼反了。
他乃乃的,好不容易安定了几年的荆州又乱了起来。
乱就乱吧,你惹出来的麻烦,倒是解决了啊。结果倒好,山简那老混蛋直接被一帮流民打的跑到了夏口,王澄也吓得躲在江陵不敢出来。
如此一来,罪全让各郡士族遭了,当真不为人子。
堂下众人见赵主薄如此说话,也纷纷附声。
弃城就弃城了,那些占着高官厚禄的家伙,有几个没弃城弃军逃跑的?他山简要是敢问罪,横竖是死,谁还不敢反!
杨珉却是突然心里一惊!
别闹,自己就想找个台阶弃城而逃,大家伙劝言两句就成了。
没必要整的跟咱要带你们造反似的!
“唉~依如今之局势,恐怕......”
这边杨珉刚想踩着台阶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守城大将朱伺开口道:“府君,胡贼只是遣人送来一封信而已。真假未知,若就此而去,恐怕不好交代啊!”
相比起其他人,朱伺要谨慎的多。
虽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也吓的不轻,但自己毕竟是朝廷封的亭侯啊。若是就这样跑了,万一山简问罪,把好不容易混上的亭侯摘了,那自己还不如战死在安陆呢,好歹能给儿子博个前程。
“朱仲文,你少在那说风凉话!你家妻儿老小都在滠阳,想跑就跑了,吾等宗亲可尽在城内!”
“你!....”
被人指着鼻子嘲讽,朱伺很气。
自己可是朝廷亲封的亭侯啊,这帮孙子怎么敢如此无礼!
“大家伙给你个面子喊你一声君侯,不给你面子你就是一奴仆,搁这装什么忠义之辈!谁还不知道你朱仲文当年干的什么事!”
人群中,不知道谁讥讽了一句,当即刺到了朱伺的痛点。
朱伺大怒道:“哼,诸君若执意行事,休怪朱某向征南禀明实情!”
说完,甩袖离去。
杨珉目光紧紧盯着离去的朱伺,心中也是极度不满。
天天仗着个亭侯的爵,对谁都爱答不理,装什么装。要不是陶士衡(陶侃字)当初不跟你计较旧怨,又兼用人之际,你能顺势混个亭侯的爵?
想屁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