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还是锻炼的少。”
怪里怪气的说了一句后,赵诱蓦然叹声,叮嘱道:“贤侄,如今天下已然生乱,还是得多承家学。不为建功立业,只求安身立命!”
“叔父教诲,小侄谨记在心!”
周抚拱手应声。
不论赵诱出于何意,这句话是至理。
“对了,令尊近日来可好?”
“唔~也不算太好吧!毕竟,小侄族祖父那边局势维艰,家君很是忧心!”
趁着赵诱问话,周抚将话题开始往淮南局势上引。
闻言,赵诱皱了下眉头,叹息道:“镇东治扬州数载,颇有建树。只是,举兵抗诏,实为下举,失了士民之心啊!”
周抚稍作叹息,无奈的说道:“天下动荡,神都震颤,族祖父亦是为大局所虑,忠恳之心,天地可鉴。只是,太傅作权,使忠臣义士报国无门,唯有挺险而已。如今,时局至此,恐无力回天矣!”
“可惜~!”
在周抚说完话后,赵诱一改方才的态度惋惜说道。
自己本以为周抚前来是为周馥作说客,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也是。
现在的周馥,已经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利益,来拉拢大家伙了。
“那贤侄日后可有打算?”
既然没有政治站队的牵扯,赵诱也有意关心关心这孩子的未来,以及寻阳周家的未来。
毕竟,大家都是江北豪族,谁家是怎么回事,不说一清二楚,那也有大概的了解。周家在这几年能够迅速成为扬州巨富,除去铠杖、蔗糖两大生意,最大的倚仗还是周馥这位同族的镇东将军。
没有周馥顶包,周家哪有胆量私铸铠甲兵器。
另外,这孩子的老师华谭,也是周馥的好友,同时还是周馥族兄周浚的旧吏。
随着周馥处境堪危,无论是他父子俩,还是华谭,都面临着很严峻的政治清算问题。
周抚摇了摇头,说道:“侄儿哪有什么打算啊,若是族祖父胜了,自然是留在寿春继续学业。若是族祖父败了,也只好随家师回归故里,安心研读。”
“只怕安东未必会让你小子专心学业啊!”
赵诱见这小子不识趣,更进一步的讲明话题。
周抚丝毫不以为意,略作张狂道:“安东将军再厉害,那也是从琅琊至此。侄儿一无作乱,二无不敬,只为专心求学。如此都不许的话,那安东将军也太小看咱们江北诸家的实力了。”
话既然说到了这了,周抚也多少明白了赵诱的想法。
他也在担心,担心的不仅仅是来自太傅司马越以及司马睿的战后清算,还担心江南诸族的贪欲。
江北、江南,一条大江在地理上隔开了扬州,也在人心中划了一道线。
听了周抚的话,赵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说周家不会坐以待毙。如此,赵家也就不用担心啥了,反正就算是战后清算,也有高个的顶在前头。
“还是得小心行事,安东将军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安东将军,不......”
赵诱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管家的声音。
“主君,药已经煎好了,该用药了。”
管家的话,让赵诱皱起了眉头,带着火气向门外喝道:“哼,老夫正在待客,怎地如此不懂规矩!”
旁边的周抚见状,赶紧起身言道:“叔父莫要动气,还需以身体为重啊。小侄,暂先告退!”
“不必!”
赵诱摆了下手,示意周抚先坐下,而后继续说道:“贤侄不必担心,老夫还是清楚自己的身骨的,一碗汤药,晚会再喝也无妨!”
“叔父万万不可啊!”
这句话给周抚吓了个激灵,匆忙劝说道:“正所谓养病如养虎,这苦口良药,不可耽搁。”
“什么养病如养虎,你小子从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诱可有些不爽了,区区小病而已,搁这小子嘴里,咋呼的跟不治之症似的。
周抚无奈的苦笑了下,担心的说道:“叔父,您还是先把药吃了吧,小侄大可多留两日,不紧着这一时半刻。”
“行了行了!”
也许是赵诱被周抚说的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应下来,正巧门外又传来声音。
“阿翁,孩儿请见!”
“噢,龚儿来了,快进!”
赵诱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好大儿到位了,于是又转头与周抚说道:“正好,老夫先去用药,你们年轻人多相处相处!有什么事,也都可以跟龚儿说,家里的事他也能做决定!”
赵龚进屋后,将赵诱的话都听在耳中,心中不禁想起了方才管家的叮嘱。
看来,自己这位贤弟有些事情,让阿翁颇感为难啊。
“儿拜见阿翁,见过贤弟!”
“抚见过兄长!”
“行了,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哪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
“阿翁~”
赵龚也很无奈,这不见礼的时候,你们说我们小一辈的失礼。这见了礼,又抱怨起繁文缛节来了。
“龚儿,你先陪着贤侄聊聊,为父先去用药。”
“阿翁放心。”
说话间,赵诱便迅速出了厅室。
周抚在看到赵诱的背景消失在门口后,便冲着赵龚点了下头。
家长走了,赵龚也不再拘谨,阔步来到周抚所在的案前,先给周抚的肩膀来了一下,大声说道:“好小子,昨天居然喝的为兄都不知道怎么回屋的!好酒量!”
“兄长哎,别说你了,昨天我也不知道咋回屋的,这会还有些头疼呢。”
“哈哈哈....”
说完话,赵龚轰然敞怀作笑,一边笑着说道快坐快坐,一边落座在下案。
刚准备坐下的周抚见状,急忙俯身作请:“兄长怎么可坐此,当上座。”
“嘿,咱兄弟之间,不必计较这般。”
“不可不可,愚弟登门做客,岂能喧宾夺主?”
周抚说完,便拉着赵龚的胳膊,要请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龚执拗不过,只得起身。
两人各自落座后,赵龚便收起了方才的兴意,沉声说道:“家君近日感了风寒,胤弟又不善饮,昨夜若有招待不周,还望贤弟勿怪!”
“兄长说的哪里话!”
周抚连连摆手,随即话题一转,责问道:“说到这,愚弟倒是得说道兄长一句。叔父身体不适,昨日缘何不与愚弟说啊,今早若非得知叔父患病,愚弟岂不铸成大错?”
“哎呀,贤弟勿怪,是为兄疏忽了。不过家君仅是感了风寒,要不了几日便可转好,怎可再使贤弟心虑。”
赵龚解释完,便再度开口,将话题扯到别处。
“听闻贤弟近些时日,都是在城内专注学业。为兄前不久刚从许昌归来,对于故里诸事了解甚少。不知,现下战况如何了?”
“嗐,既然兄长问及,愚弟也不敢有所隐瞒。如今,镇东率军出驻芍坡,恐.....”
周抚没有把话说完,毕竟在外人面前,还是得顾及族祖父的面子。
“贤弟不必忧心。镇东久经沙场,英名著于扬徐。况且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胜负何分。”
“兄长说的对,是愚弟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