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焕当即回身喝道:“休得私语!”
随后又向周抚道:“都是些军中糙汉子,仆管教不严,让少主见笑了!”
“说的哪里话,诸君护我周全,酒肉财欲,我岂能吝啬!传出去,外人还道我周家待下刻薄呢!”
周抚摆了摆手,这会儿无论如何,眼跟前的饼该画还得画。
况且后续战事的发展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说不准就需要这十几名弟兄奋死相博呢!
“少主,我等奉命至此,护少主周全。于此纵饮肆欲,恐坏大事。”
许焕神色很是严肃。
周抚注视着眼前的壮汉,憨态中似乎透露着不容否定的执著。
“莫想太多,大军今日已近芍陂布营。是非成败,虽非我等可料。此时,城内还算安稳,三五日间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说完,周抚又安排道:“先带着弟兄们好生快意一番,过两天还需你等给府上的奴仆练练,以妨不测!”
“这……”
许焕还有些迟疑,毕竟自己等人此次前来,有护主重担在身。刚到地儿,就放开吃喝,忒不像话。
见状,周抚摇了下头,换上严厉的语气说道:“怎么,少主我得话不管用了?”
“不敢,仆谨遵少主安排!”
许焕当即躬身附礼,不再倔犟。
“嗯,你等先在院落里休息,我到室内看会儿书。若是想出府转转,跟府上的管家说声就行。”
“唯!”
回到室内,外面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周抚这才从怀中取出竹筒,将里面的家书拿了出来。
篇幅不多,十数语而已。
半数都是阿翁对自己的叮嘱,要自己吃好喝好,注意安全,别乱掺和战事。
唉~永远都逃不过家长的唠叨。
余下的篇幅,倒是点出了要意。
扩军的事,阿翁不知是没有和自己想到一块去,还是说另有打算。
反倒提了不少名人,如江州刺史华轶、湘州刺史荀眺、西阳内史戴邈、庐江周翁(敬)……
此外,还专门嘱托自己抽时间去拜访淮南赵氏。
封了家书,周抚端坐在案前,思索着阿翁的打算。
看来阿翁先前跟司马睿的接触,并没有成功。只是阿翁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偏激了。
把华轶推到台上跟司马睿打擂,周家举棋下注,才是最好的方案。
看阿翁这意思,是打算联合淮南、庐江豪族,以及诸多亲朋,形成庞大的能量,来改变司马睿以及江南豪族的臆想。
联盟的确可以迅速扩大自家的影响力以及实力,可以让司马睿和华轶都有些投鼠忌器。
但是,这种联盟也是非常脆弱的啊!
因为周家没有大义,给不了大多人想要的功名利禄。
而司马睿却能给!
这种状况下,人家凭啥跟着自家混,凭啥拿他们的实力来当自家的晋身之资呢?
当利益得不到满足时,联盟很快就会被敌人从内部瓦解。
作为发起人,自家的下场很可能并不好看!
得劝劝阿翁,别上头!
舒县周家可以联络联络,毕竟他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至于荀眺、戴邈等人,不宜过多联络。
而淮南赵家,自己倒是与赵诱次子赵胤相熟,明日可以抽时间去拜访一下,探探这位淮南地头蛇的意思。
赵家不同于留家、张家,乃是世代将门传家,部曲私兵甚众。
这应该也是阿翁看重赵诱的主要原因!
两家都是将门出身,手里头能时刻拉起一支队伍,但始终得不到优秀的政治资源。
赶在这个时候,若是联手,说不定能从司马睿手里要来更多的利益。
不过,想要打动赵家,自家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怕不会小了。
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些许利益都舍不得,能套的住谁!
再说,这块蛋糕没了,自己还能再做出一块出来。
.....
江州刺史治所南昌。
江州刺史、振威将军华轶,与别驾陈雄二人,正伫足在室内悬挂的南国舆图前讨论当下形势。
陈雄在侧,指着寿春所在,担忧言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周镇东故吏谢擒率众降了纪瞻。此时,甘卓恐怕已经兵临寿春城下了!”
华轶面色不好看,事情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快了!
前些时日,自己还得到了周馥击败裴硕,将其围困在东城的消息。这才几日功夫,其众就已经被司马睿瓦解的支离破碎。
司马睿这小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陈兄,你说周镇东那里,还能支撑多久?”
华轶心中有些纠结难断,周馥败亡后,下一位就轮到自己了。
虽然周馥的那封奏疏中没给自己一点面子,但自己跟司马睿更不对付啊,或者说是跟琅琊王氏不对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原本还以为实力强劲,手握三万雄兵的周馥能把蹦出来的裴硕、司马睿摁在地上随意抽打。
结果倒好,裴硕是被打成秃子了,但甘卓却也把周馥给撸成了秃子。
“不出一月,必败无疑!”
陈雄肯定的道出周馥的结果,而后详细说道:“镇东帐下原有三万之众,如今裴硕所部亡于内,孙惠之众叛于外,最精锐的谢擒所部降于敌。其势十去其七,所余万众,不过新丁。在内众心难固,于外贼势汹涌,大势将去。”
听完陈雄细心的话语,华轶心中又凉了半截。
于是,问道:“若于此际,我出兵相助,击司马睿之后,可否能胜!”
“使君万万不可!”
陈雄急忙劝道。
华轶不解,之前想着隔岸观火,现在火都烧到自己跟前了,先手已失,再不挽救,哪还有未来可言?
“使君,镇东若是坐守寿春,或能坚持一月。若出城一战,只怕旬日即溃。我军便是出兵相助,也为时已晚。况且,此次安东所出之众,非扬州劲旅,莫要忘了钱璯前车之鉴啊!”
陈雄说完,华轶便不吱声了,甩了下衣袖,长叹一声。
钱璯之变,自己当然清楚。
司马睿帐下的郭逸、宋典,面对钱璯所部时,畏惧不前,导致钱璯闹得挺凶,都打过长江了。
结果刚进入吴郡没多久,就被周玘纠合的宗族部曲击溃,钱璯本人也当场折了。
“那现在如何是好?”
左右无策的华轶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副手。
陈雄思忖了片刻,言道:“使君不必心忧,江州坐拥十郡,带甲数万,更居大江上游,江河险固。且使君与荀使君世代相交,纵是与安东交战,未必不能胜之。”
“话虽如此,然州郡之中,甚无良将,何以与纪瞻、甘卓等较之!”
华轶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比兵力、粮秣,江州不比扬州差,而且还占据着长江上游。可比起将校来,自己心里丁点普都没有。
再看看司马睿帐下,台上就有久经沙场的甘卓、军威日著的纪瞻,台下负有盛名的周玘正在热身。
梳理州郡,自己比司马睿那犊子强了何止百倍。
排兵布阵,自己肯定也比他司马睿强。
但估摸着是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纪瞻、周玘、甘卓等人强。
“这....”
陈雄亦是哑口无言,江州无上将啊!
七八年前张昌之乱时,江州上下就是被平推了。
现在太平了几年,上哪去找久经沙场的悍将!
嗯?
张昌之乱是谁平定的来着?
有了!
“使君,职下倒是想到一人,或者解燃眉之急!”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