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一边琢磨待会晚饭怎么烧，一边走出厨房，见到格洛莉亚正在布置铺盖。

她毫不客气地把餐室中央那张长桌推到墙角，上面好好摆着的骷髅头也滚作一团，还有两个就这么摔到地上。腾出来的空间里，格洛莉亚先是拈了几根银丝，圈出来一个约莫五尺见方的地盘。九号抱着白菜出来，正好见到她拿手指在银丝上一顺，随即往上方抛出一个金色铃铛。金铃一响，便和银丝一起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了。眼看她收拾停当，九号便起个话头道：“西塞尔小姐可有忌口？”

格洛莉亚抬头道：“我的忌口，与你何干？”听她话中带刺，九号也不在意，毕竟是自己提防在先，只答道：“当然。天气寒冷，喝两口热汤活血暖身。只是这汤里也有不少门道，有人喜欢清汤白水，连半点油花都不愿看见；有人则独爱厚油重味，不然就不得劲。更别说葱姜胡椒香菜一应香料，各人口味不同，就算小姐不喝，待会我熬出汤来，这气味也难得避开……所以还是先问明白才好。”

格洛莉亚安静了一会，才道：“我没有什么忌口，你熬你的汤便是。”

说话间，九号已经想好这锅汤该如何着手，当下便朝格洛莉亚点点头，从墙角拎了自己的背包和地上暗幕魔兽之尸，又转回厨房去了——今晚难得有猎获，正好煮上一锅白汤，和屋外寒风暴雪乃是绝配。

他先回地窖搬了几根枯柴，杵进厨灶里，拿火石把引火的干草点了，也放进灶门，往里吹了两口。待火势渐起，九号就先让它烧着，一旁拿了自己惯用的那铁皮罐，走餐室另一个门去了后院。这后院不大不小，覆满了新雪，几个木人一字排开，是僧院常见的布置。九号此时烧饭心切，也无暇去看，只拿铁罐舀了雪，回厨房里搁在灶上。

他把两颗白菜从外面撕开几层，见到还留着湿意的菜叶便停了手，从怀里摸出小刀，把蒂去了，一切两半，轻轻掰开，剥出淡黄的菜心来。他又把了把厨房里留下来的土豆胡萝卜，各挑两个，没几下就削了皮，和白菜一起滚刀切了。此时灶火已旺，铁皮罐里的雪水也咕噜作响。九号看了看，就用这开水把厨房里原有的锅碗瓢盆大略烫了一烫，随后直接扛着那口两尺宽的大铁锅，又去后院取了满锅新雪，依旧扔灶上热着。

他抽空把冻硬的油罐摆到灶旁，随后就把那尸体啪一声砸在台面上。这暗幕魔兽浑身尽是软骨，只有口器旁一圈是硬的，和章鱼类似，上边大脑袋里面是内脏，中间是利齿，再往下就全是皮膜和触手。九号不止一次遇见过这东西，也不是第一次料理，他惯用的做法和料理章鱼类似，先是用刀剖开头部，把内脏掏出来扔了，又在中间环切两刀，把唯一的硬骨剔出来。

接着他两手分别拎着上下两段，去了后院，在风雪里拿小刀细细把头部剩下的软肉内面刮了个遍，拿雪好好清洗干净。这时他估摸着厨房里水要开了，便赶回去，果然看到一团团的白雾从锅里涌出来。九号连忙从自己包里取了罐烈酒，往锅里点了点，又拿刀把兽肉上段和下段都分了，一条条、一截截地下在锅里。这软肉下水没得一会，就卷曲变白，机关人便又急急忙忙捞起来。他一心二用，好不容易才把这东西过好水，拿刚刚烫过的木盆装着，垒成一堆——这暗幕魔兽本身就有八九斤，这么一趟下来也还剩四五斤肉，不是个小数目。

他往脚底一瞄，见油罐已经解冻，里面一汪菜油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就端起来，往自己的那口平底铁锅里一倾。等小锅热油的当口，九号又重新搬大锅取了水，烧在旁边。过了会，见油烟已出，他就呲啦一声，把土豆胡萝卜白菜一股脑下进去，炒出香气了，便通通腾到新雪已经化开的大锅里。下一步还要些时候，九号便拿个木板把大锅盖住，提着平底锅准备去后院洗一洗。

谁知他一转身，就看见格洛莉亚立在门口，抿着嘴，一双绿眼睛盯着那口黑沉沉的大锅，整个人动也不动。九号吓了一吓，忙问道：“可是打扰到你了？”

格洛莉亚这才把视线转到九号身上，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