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酒有个原则，就是点到为止，从不让自己喝醉。陆国峰跟他喝了这么多年酒，也从没见过他醉过。

陆国峰有时笑他这样没意思，说喝酒就应该放纵一下，享受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可林杰就是理性坚持自己的原则，他觉得没应酬的时候，还是喝茶更好。品一口香茗，看那杯中袅袅升起的水雾，舌尖上化开的醇厚茶香，那才是他喜欢的境界。

不过今晚，陆国峰似乎特别高兴，自顾自地连喝了五六杯。林杰劝都劝不住，只能陪他一起喝。

一瓶茅台不到半个钟头就下肚了，桌上的花生也吃得干干净净。林杰见状，赶紧下楼去拿了块澳洲熟牛肉上来。

陆国峰已经开了第二瓶茅台，眼睛通红，脸颊发热。他夹了几片牛肉吃进肚，压了压酒劲，然后开始有些晃悠了。

林杰看得出来，他已经破了酒戒，有了七分醉意。

“他娘的！活着真没有意思。”

陆国峰开始感叹起来，“想起小时候我们哥俩还在玩泥巴，一晃眼就四十出头了，就养了个儿子稍微有点出息，老婆也跟人跑了……”

林杰默默听着，拿起酒瓶给陆国峰又续上了一杯。他知道，陆国峰这是喝高了，开始说胡话了。

但他也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苦闷，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两人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国峰哥，快回屋去吧，别让这大雨淋湿了身子，着了风寒可不好。”

林杰说着，搀扶着醉意朦胧的陆国峰，想要将他带回屋内。

“回屋？回哪个屋？林杰啊，你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可你也得学学我，别总像只温顺的绵羊。你他娘的得有狼的野性，嗷嗷叫几声，那才是真男人！”

陆国峰舌头打着卷，酒意正浓，话还未说完，便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林杰心里明白，陆国峰这是酒劲上来了，需要发泄一番。自己每次都不识趣地成了他的酒伴，每次都在他心情最差的时候出现，挨了不少骂。但林杰涵养再好，此时也不禁有些恼怒，绝对不能放纵酒鬼。

雨势越发猛烈，两人仿佛被大雨吞噬，林杰扯了扯衣领，解开最上面的扣子，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喝道：

“喝！喝个痛快！陆国峰，你这个窝囊废，老婆跑了又怎么样？刘倩那样的女人，走了就走了！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还少吗？你就不能振作起来，再找一个？”

大雨淋湿了陆国峰的全身，他眼睛赤红，猛地脱掉白色短袖上衣，狠狠甩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林杰放声大笑。

“好兄弟，骂得好！骂得老子心里痛快！来，继续喝，酒逢知己千杯少，大雨浇头更畅快！”

这一夜，大雨滂沱，整整下了三个小时。两个男人在雨中相互对骂，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他们的眼睛通红，面目狰狞，仿佛要将几十年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就连小时候两人曾为了班上同一个女孩而偷偷写情书的糗事，也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抖了出来。这场对骂，真可谓酣畅淋漓。

骂到最后，两人都累得喘不过气来，声音也变得沙哑。雨势也渐渐小了，两人前一刻还像仇人一样对峙，下一刻便勾肩搭背，搂在一起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痛哭流涕。

醉得如烂泥般的陆国峰，在朦胧中似乎被儿子陆三七背回了家。离开时，他一脸傻笑地向扶着墙呕吐不止的林杰挥手告别，心里默默念着。

“林杰啊，遇到你真是我他娘的幸运，下辈子咱们还要做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