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堂妹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道:“两个帅哥,未尝不可。”
老村长瞪了这古灵精怪丫头一眼,她不敢再言。
“柳秀儿”狡黠一笑:“吴道长严重,秀儿懂得点到即止,本来打算亲个小嘴结束。”
我能模糊感受到身体中柳秀儿阴魂喜怒哀乐,沉默片刻后,对秀儿鬼魂肃穆道:“秀儿姑娘,恐怕你成鬼的心结,生前没有成亲乃是托词,应该另有缘由。”
柳秀儿鬼魂在柳家村出没,每年出现几次戏弄柳家村人,大多数被戏弄者为村长那一房。每年五月初七,她都会在一荒坟哭泣,如怨如诉,曾被赶夜路人听见。
不过总体而言,柳秀儿并不算闹腾,骚扰并不出格,几十年里柳家村人都习惯了,没太当一回事。我路过柳家村,老村长知道我是驱鬼道士,才央求我帮忙。我听完分析,觉得柳秀儿秉性不坏,估计生前心有怨结才魂魄不散,久而久之变为鬼魂。正因如此,才有了方才闹剧,我将身体借她完成心愿。
我的问话戳到柳秀儿心中痛处,她的情绪一下子如惊涛骇浪,剧烈波动。
柳秀儿神色忧怨凄婉无比,跌跌撞撞,如一无头苍蝇。等她恢复一点神智,心中积攒的滔天哀怨无处消解,她便登上柳家村礼堂戏台唱戏。我静守阳台,任她支配身体,发泄哀怨。
一个凄美婉转的身影,在戏台中心默默起舞吟唱,颠倒了时空,模糊了性别。那一刻,我仿若化身一优雅女子,红裙如蝶只为诉说心中悲苦。所有人的心神,包括我,沉浸在哀怨悱恻的声音之中,久久不能摆脱。
还未从悲伤中摆脱过来,柳秀儿的表情骤然凄厉,面容也渐渐阴冷,问了一个莫名其妙问题:“我问你们,你们可知男人最大喜事为何?”
柳逸恍惚之间答道:“是金榜题名吗?”
柳秀儿摇头:“不对。”
柳逸堂妹道:“那就是洞房花烛夜。”
“也不对。”
又有人回答:“应该是与爱人两情相悦。”
柳秀儿仍旧摇头。
众人猜测皆被否定,一位大妈问道:“秀儿姑娘,那您说是啥?”
柳秀儿嘴角泛起嘲弄之色,随即神色渐渐狰狞,格外的冷酷,说出一句让人心底寒气直冒的话语。
“男人最大喜,乃是发财之后死老婆。”
直指人性最恶,毛骨悚然。
我唏嘘不已。
驱鬼多年,遇见很多匪夷所思之事,许多厉鬼产生根源,便是男子杀妻。男人杀妻多为财,女子杀夫多为情,骤然富贵男人,十之八九有换妻想法,其中心狠手辣者,会做出谋杀枕边人的歹毒行径。如此人神共愤之举,死者知晓必然怀有滔天怨恨,怨气不化时间久后便成恶鬼。
村民朴实,老村长问道:“秀儿姑娘,啥意思啊?我不太明白。”
柳秀儿凄婉一笑:“村长,实不相瞒,咱们其实有很亲的血缘关系,俺是你如假包换的亲大姑。”
借我之口,柳秀儿终于说出她埋藏心底最深处的仇怨,也是她成为鬼魂的原因。
村长,柳逸以及几位有威望之人听“柳秀儿”诉说民国期间的陈年往事。
柳秀儿父亲出身穷苦,却心思活泛能言善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他皆能交好。柳秀儿母亲则是乡绅出身,家境殷实,然而其容貌不敢恭维,乃是一丑女。柳秀儿父亲为了前程,娶了秀儿母亲,得到老丈人家一笔嫁妆。
以此嫁妆为本钱做粮油生意,柳秀儿父亲又能吃苦,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资产远超老丈人家。随着家底越来越厚,柳秀儿父亲也越来越花心,外面女人不断,为此没少和老婆争吵,因此也越来越瞧丑妻不顺眼。
柳父出手阔绰,和一年轻貌美姑娘勾搭一起,想要收为姨太太。然而柳母坚决不同意,若是开了先河,接下去二房三房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进门。柳父消停一阵,不提姨太太事情。
小半年后柳母身体日渐消瘦,精神恍惚,不到两月便一命呜呼,散手人寰。母亲死后不久,秀儿姑娘本来只感叹母亲命苦,直到后来在花丛中,无意听到父亲和一人谈话。
原来那人是卖给柳父药材之人,所谓药材其实就是慢性毒药,每日掺杂一点到柳母燕窝之中,日经月累柳母身体自然不能承受。
柳秀儿躲在花丛中,听自己父亲意气风发说起一句话:“哈哈,人生最快意之事,乃是发财之后死老婆。等过一阵子,就无人能阻碍我娶美娇娘了。”
此话刻骨铭心,就像冰锥一般冷冷刺入秀儿姑娘心口。
生父杀母,谁能忍受?
秀儿姑娘患心病,一病不起。柳父希望柳母去死,对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却是心疼无比,寻了很多良医上门。
柳秀儿患的是心病,见到父亲着急,秀儿姑娘内心更纠结,心病更重,最后随了母亲而去。柳母浑浑噩噩而亡,柳秀儿则是怨愁而死,时间久后便成鬼魂。柳秀儿弟弟,乃是老村长父亲,柳秀儿鬼魂便游荡在柳家村。
本是世间苦命人,心中积怨而成鬼。
听完之后,几人唏嘘不已。
柳逸震惊得张大嘴巴,他就像一张纯洁白纸,哪里知道世间最邪恶的阴暗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很多事情,等步入社会后,方知世事险恶。
柳逸脸色苍白,脑袋晕乎乎:“这么说,您就是我祖姑奶奶,刚才抛绣球,咱们不是乱”
医生者,见惯人间生离死别。而我的驱鬼经历,见过人世间太多大善大恶,已经见怪不怪。
我心情虽沉重,事情终归要解决,对柳秀儿问道:“秀儿姑娘,如何才能让你心里好受,要不,咱们现在去刨你父亲的坟,拖出来鞭尸一顿,解你心头之恨?”
“不行!”柳秀儿下意识道。
村长大人当然也不允许:“人死事了,爷爷的坟不能动。”
我轻轻一笑:“那如何办呢?秀儿姑娘总要出气的呀。要不我就做个恶人,替秀儿姑娘出一口恶气。”
柳秀儿有些困惑:“什么意思?”
“秀儿姑娘喜欢捉弄村长一房,应该是痛恨你父亲所作所为,所以将怨气发泄在他后代身上,是吗?”
“算有这个原因吧。”
“那好办,本道替你了结心愿。”
“怎么了结?”
我阴沉一笑:“杀人,通通杀光便是。”
天下罪孽尽归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