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锅里的粥溢了很多出去,好赖还是剩了点儿,李虎瞧着应该能填饱肚子了,就扶着灶台坐到小凳上,去把灶孔里的柴火熄灭了。
李虎的两只手都被粥水给烫了,两只手包了棉布,然后捧着那碗粥,这心里呀,怎么能不五味杂陈,说是辛酸泪都说得过去,李虎唯一觉得欣慰的只有,好歹自己靠着自己不用饿肚子了。
事实是,肚子是不用饿了,可这碗粥还是半生不熟的呀,李虎以为粥滚了就该熟的,哪承想粥里的米还是生的!
就着半生不熟的粥喝了一口,难喝且不说,还能吃出个石子来,更没个菜来调和一下,这一瞬,李虎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直流到嘴里有了咸咸的味道,李虎才晓得自己在哭。
“哼。”李虎哂笑,似自嘲般的自言自语。“想我纵横天界,到了凡世居然混得这么个落魄光景。”
忽而,脑子里闪过娘和贾妞的样子。
自己耍浑要死要活的,娘被自己气得坐在地上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生了这么个孽障!”
贾妞夹在中间两头忙,先是劝娘。“娘,您别哭,虎子哥自小就是这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刚说完,就赶紧跑自己身边,拽紧自己,生怕自己真跳进了井里。“虎子哥,你别想不开呀,你想吃肉,我,我去给你买。”
忽而嘴角又不自觉的翘起来。“自己,果真是个混账呀,贾妞也不容易呀,这样一直纵着自己。”
要说自己吧,身份绝对贵重,在天界也是众多神仙巴结着,可那也是在天界,但现在是凡世呀,凡世里,除了像长平道人这样修为高深的道士,谁能看出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凡世里好吃懒做的家伙,还瘸了腿,贾妞愿意嫁给自己就算了,竟还对自己这般好,是脑子蠢吗?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待见自己这德性吧。
说来,李虎很清楚自己的性子是什么样,因为自己从天界下凡后性子就没变过,自己就是天界里不可一世的主儿。
可下凡历劫的凡躯不过是一打渔人家的儿子,没钱没权,根本就没有自己耍横的资本,那贾妞为何还这般容忍自己?一直忍到自己气死了娘她才离开?只能说,贾妞是真把自己当亲人。
李虎也知道自己说那些话凡人不能理解,可自己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只不过由着自己的性子说了真话,可真话就是伤人的,特别是脆弱的凡人,这不,就活生生把娘给气死了,把贾妞也气跑了。
李虎不由自问,如果时间倒回,自己还会不会因为理所当然而伤害到他人,这些将自己视为至亲的人?
甩甩头。“罢了,都成为过去的事情了,小爷我难道还会后悔不成,何况凡人不过蝼蚁矣。”
就这样,李虎算是熬过了一天,待到第三天,手更疼了,拆开布条看起了好几个水泡,稍稍碰一下,就能痛得李虎龇牙咧嘴,还怎么做饭吃?好在昨天吃了些半生不熟夹了石子的粥,今天还能忍着点饿,到底手太痛了,也不敢喝水来止肚饿,不然手这么痛,杵着拐杖去茅房都是个极大的问题。
早前不是说过,花花是因为怕鬼,小院的屋子有驱鬼道符,花花不会害怕才没跟着张柱去镇上的,花花白天跑到贾妞家蹭饭吃,晚上可是要回来住的。
花花和李虎虽然同住一个院子,但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李虎不想去跟花花搭讪,就怕自己跟花花聊了什么,花花扭头就去告诉贾妞了,所以,花花一个妖,且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妖,也不知道要跟李虎说些什么,久而久之,就没话可说了。
可这天吃过晚饭,花花就回家准备睡觉,一进院门,就见躺在躺椅上的李虎坐直了身子,好像就是在专门等自己似的,花花奇怪,莫非他真在等自己?便就开口问:“虎子,你是有什么事吗?”
被她瞧出自己有话想说,李虎突然觉得丢脸,原本想问问贾妞的话,也不好意思问出口了,包着棉布的两只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花花这才看到他的手包了棉布,走近他问道:“虎子,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李虎惯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张口就道:“没事儿。”
“看着不像呀。”花花半蹲着身子嗅了嗅。“我好像闻到股怪怪的味道,像,像肉烂了的味道。”
她是猫妖,嗅觉很是灵敏,何况自己这手上的水泡昨天晚上就破了几个,便开始化脓,自己都能闻到一股腐肉味,更别说她了。
可李虎还是嘴硬。“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就别管了,自个儿回屋睡觉去。”
花花素来是个多管闲事的妖,很好奇他手是怎么受伤的,回想昨天晚上在屋里闻到的刺鼻浓烟,就问道:“昨天晚上我在屋子里都闻到有好大的烟味,是不是什么烧起来了,你救火把手给烧了?”
虽说不是救火把手烧了,可手也确是被烫伤了,李虎生怕她去说给贾妞听,自己还要不要脸了?立即不耐烦的道:“你烦不烦呀,都说没事儿了还一个劲儿的问。”
“不问就不问,哼。”花花也是个有脾气的妖,起身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回了屋里,还用力的带上了房门,以此表示对李虎的不满。
看她进了屋,李虎一下就没了力气一样,身体后仰,倒在了躺椅上,喟叹一声,想问问贾妞过得怎么样,可。“还是开不了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