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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东堂殿权贵言守旧 春日宴番人谏革新

“既如此,你有何高见?”

一旁的刘思贞不耐烦的斜了斜眼问道。

“您别急!”

“既然都不能被削弱,就应该在几者之间去平衡,这也是症结所在。”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陛下恩准我说出来。”

“但说无妨!”

皇帝放下茶杯说道。

“谢陛下。”

“矛盾的根源,在于征税对象本身,解决了税源问题,其他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那么要想改变现状,就要进行革新!”

众人听了革新一词,不禁泛起了惊诧的表情,甚至有些惧怕。

朝中的王公贵胄自然知道书册上有仲父、吴起改革;李悝、商君变法之事。

虽然革新变法的成败有所不同,但对贵族王公的影响可是极度的不友好。

临川王狠狠的咬着牙盯着萧辰,恨不得立马吃了他。

“所谓:法者,治之端。在下刚才听到南国调税并无恒法,所以促进征税立法是当务之急。征税要有理有据,百姓心里的账算明白了,国家的调税自然也就能收的明白。至于如何征,征多少,还需要因地制宜,因城施策。”

“这第二点嘛,地方贵族豪绅和平常百姓的贫富差距很大,如果按人丁纳税,便是忽略了税收最基本的准则,就是公平。所以在下建议施行“摊丁入亩”的政策,即调税按所耕种的土地多少计算,而不是按人头计算。如此就可以让那些无地可种的百姓减轻负担,最主要的是能将应该收的税收上来,这才是目的。”

“至于第三个方面,应该施行“火耗归公”之策,考虑到调税多以绢粟等实物为主,少有株钱,既如此,在运输途中定有损耗,而这部分损耗应计入公家,不可向百姓重复征收,以上是便是征税的保障。”

“岂有此理!”

“简直是痴人说梦!”

“陛下,此等忤逆之辈应立即斩首示众,切莫听他胡言乱语!”

旁边的诸多臣工皆站起来反驳着。

皇帝见状只抬手往下压了压。

众人也只好绷着脸不语。

“萧郎君继续说。”

而后萧辰向两侧拱手致意。

“诸位王公,那我就继续说了。”

“至于保证和扩大税基,应从土地和工商业着手。而土地是生存的根本,故理应先行。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土地的权属应统一为国有,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按人口分配,各郡县再根据律令进行征税,税收由中央和地方按比例分成,没有中央的命令,地方断不可私自扣押、多征或漏征税款。同时,私自侵占、破坏田亩者,上到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要按律进行处罚。”

“对此呢,在下还有三策。勘测已有田亩、开垦适耕荒地为其一;土地的开垦、占有和耕种必须法定为其二;稳定流民、鼓励耕种、兴修水利为其三。”

“以上调税恒法、摊丁入亩和土地国有的法令可先行试点,以观其成效,待时机成熟便可推而广之。”

萧辰说完,再次朝左右点了点头,而大殿里如同静止了一般。

“在下说完了。”

萧辰再次提醒了一句。

“狂悖竖子!”

“你有什么资格胆敢在此高谈大论!”

堂下顿时哗然,有人大声谩骂,也有人低头沉思......

“众卿,有何不同见解?”

陛下望了望堂下说道。

御史中丞孙庆绪起身向前,跪地拱手大喝道:“陛下,此人所谏,乃忤逆祖宗之策,断不可取!”

“疆土山川,乃社稷之根本。册封赏赐,乃圣上之恩泽。若易地于庶民,乃侵天子之祚矣!况开山掘地,更改食禄之决断,非重臣肱骨,不足以登堂劝谏!此人无位无爵,却轻言革新,应按律治罪!”

“陛下断不可被妖言所迷惑啊!”

几个大臣也附和道。

皇帝捋了捋胡须,浅浅的朝堂下望了望。

虽然萧辰提的建议太过新颖,但整体来说很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江南之地自古富庶,但每年征来的税收却并不尽人意。

况且从地方大族到中央权贵,圈地敛财都成了家常便饭,是需要整治一下了。

皇帝心里稍作盘算,脸色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庆绪忠心,难能可贵,然席间清谈,卿不必多虑!”

“太子来了吗?”

“儿臣在。”

太子来到殿前跪拜。

皇帝欠了欠身子,双手扶在案前。

“汝,当何从之?”

“回父皇,儿臣闻商鞅变法,因信而立。故欲行变革之策,必先立信。适才萧郎君所言革新三策于国于民并无不妥。只是革新之举,关乎国运兴衰,既有良臣贤士之谋,事以成其大半。然此中巨细,非朝夕所能及也。”

众臣听了不再言语。

“嗯!太子虽年少,却有如此见解,朕心甚慰!”

“还望太学和众卿要对太子多加教诲啊!”

“臣等定当竭心尽力,为陛下分忧!”

众人俯身跪拜。

小太子转身看了看萧辰。

萧辰听了他刚才的一番话后,心里也对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敬佩不已。于是挑眉使了个眼色,小太子顽皮的回了一个笑脸作罢。

皇帝挺身端坐。

“传令中书省,即刻拟旨。”

“朕向隅载怀,每勤造次,收藏之命,亟下哀矜;而珝县遐深,遵奉未洽,髐然路隅,往往而有,言愍沉枯,弥劳伤恻。可明下远近,各巡境界,若委骸不葬,或蒢衣莫改,即就收敛,量给棺具。庶夜哭之魂斯慰,沾霜之骨有归。”

“着安成王为侍中,加大司徒,掌革新要务,同临川王共掌州郡巡查之事。着萧辰为安成王内吏,加员外散骑侍郎,赐入朝免拜,行亭侯礼制。并同中书省、尚书省、廷尉署为安成王著令之辅。即日起,各州刺史携郡县臣工,清点各地田亩,以等级分之,登记造册。望众卿恪尽职守,体察民情,农商并重,以兴南国之基业!”

“是!”

众人有口难言,只能跪拜后纷纷退去。

东堂殿廊间,仍有多位大臣满腔愤怒。

“哼!此人既非王公又无勋格,有何资格与我等同朝为官!”

“听说陛下和他在鸡笼寺里畅谈了整日,此人乃皇族姓氏,莫非......”

“诸位切莫妄自猜测,回去之后定要查个详细才是。”

“哎!如今这蛮人正受宠,还是要广搜罗、多观察,更为上策!”

“六殿下来了!”

一人低声说到。

几位大臣见状,立即低身拱手。

“殿下,您要为州郡官吏做主啊!”

“是啊殿下,若是土地国有,调税恒法,那......州郡何以为立,诸位王侯家中深林苑囿亦受其治啊!”

临川王稍稍驻足,向左右望了望。

“自乱阵脚,如何成得了大事!”

说完,便抖了抖袖子,阔步而去,袁昂在其身后对众人点了点头,也随着走了出去。

望着临川王的背影,众人面露难色。

不一会儿,只见袁昂折身回来。

又瞧了瞧左右,低声说道:“殿下自有计谋,不日便请诸位于东郊府中一叙。”

众人听罢,眉头稍展,相随而去。

却说萧辰刚要起身退去,却被皇帝叫住了。

萧辰看了看七殿下。

“来,坐过来!”

陛下扬手示意。

于是二人左右列座。

“七弟,朕今日下诏可有不妥?”

“陛下所诏,乃是抚惠万民、固劳社稷之意!所谓:仁政兴国。”

“此诏实乃顺天承命也。”

“呵呵呵,看来只有七弟最为明理了!”

“朕践阼十年有二,若奉旧朝,恐不能善此身;王无道,天下谴之,庶民怨之,亦不能守其位,何言传世乎!兴邦固土,富国强民,乃朕之愿也!”

“皇兄心怀万民,弟,定当竭心尽力,编纂新政!”

七殿下拱手再拜。

“七弟仁爱宽厚,朕自知晓。此番行事,汝可行独断之权,你二人还要多加劳心啊!”

“臣弟,遵旨!”

“萧辰定不负陛下,不负百姓!”

于是陛下递了一卷圣旨给七贤王,嘱咐妥当,便各自散去。

话说这一卷圣旨和新政紧密相关,今日宴会上说是清谈,可皇帝所下圣旨更像是事前准备好的。

晚间,俞中使领着一行人进了鹿鸣堂,自有当差的捧着朝服跟在身后。

萧辰热情接应,俞中使更是亲密了许多。

“来呀,把东西递上来。”

俞中使吩咐后,只见少府当差的递过来一个小木箱子。

“这是陛下特地吩咐,从每月用度里拨过来些许钱银。陛下说了,萧郎君孤身在外,既无亲人,又无依靠。若是在这鹿鸣堂住不惯,可自行在城内购置田产以立身。”

“陛下一片苦心,郎君可不要辜负了才是。”

“谢过陛下,谢过俞中使。”

“奉陛下命,着郎君为散骑侍郎。”

“日后可随诸位臣工一同上朝。”

萧辰低头拱手。

“哦,那我多谢陛下了。”

“老奴恭喜萧侍郎了,呵呵呵。”

萧辰打开木箱子,抓了一把银钱来,让崔雷递给各位差人。

“有劳各位了!”

萧辰说完,又从怀中单独拿出一颗珠子来,塞给了俞中使。

又咧了咧嘴笑着说道:“承蒙俞中使照顾,在下定会铭记在心。”

俞三福扫了一眼珠子,眼前顿时一亮!

要说散碎钱银可不稀奇,但是这亲王级别才能用的红玉髓珠,乃是扶南国的贡品,不说值多少钱了,单单是这晶莹剔透的成色便足以满足任何收藏者的欲望。

如此大礼俞三福自然知道它的分量,自打萧辰来到宫中,虽说没什么作为,但也没做什么坏事。

无非就是私自闯进了南苑、在巷间酒馆醉酒伤人、当着百官大放厥词轻言革新、顶撞朝堂上的王公大臣、日常行为举止有悖礼制......

不过越是如此,越能证明俞三福心中所想。

现如今萧辰做了员外散骑侍郎,说白了就是一个能接近陛下的差事,伴君如伴虎,是福是祸,全看他的造化了。

正是:

权贵位重思骄奢,侍郎言轻念家国。

东堂殿里一杯酒,诏命天下两难合。

谁人出头执桨橹,迎风涉水行舟舸。

梁冠笼发表圣意,品阶加身示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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