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这天,萧家天不亮就起了床。
姐弟四个换了干净衣服,拿着黄纸,香烛,几样祭品,一小袋子寸许长的麦秆上了山。
顺便说一句,也不知是这些年破封建迷信的原因,还是自古以来穷人家都是如此——
民间传说,麦秆或者稻杆都可以在地下换钱,或者换粮食。
在萧尔的记忆中,上次来看爹娘,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后来他基本在太空就没下来过。
上次来的时候,父母的坟墓虽然也和现在一样,独占一座山头,但整个山头都被修的青松翠柏,白瓦青砖,很是庄严肃穆。
他听说是区里派人修的,齐州市鹿泉区。
鹿泉县那时已经没了,合到齐州了。
他家的百年老房子,也成了萧尔故居纪念馆了。
当时还有人给萧尔说,一定是这里风水好,萧家不仅出了萧尔这个大科学家,还出了他弟弟那个人像艺术家。
他萧尔的前妻是大法官,他儿子是个旅行家,他外甥女是个翻译家,他侄女是企业家。
所有人看萧家,都只觉得辉煌腾达。
其实那帮人根本不知道,给萧父萧母找墓地的时候,村里明明是有一片山坡做公共墓地的。
可村里人说,萧熊两口子都是横死,不让埋在那,怕影响村里风水。
那时萧逸萧尔姐弟俩失魂落魄,也没反抗。
不管爹娘埋在哪,他没都没了,永远没了。
选在这个孤零零的山头上,纯属无奈。
而现在,这个山头上只有两座坟包,墓碑都还没立。
按习俗,要下葬三年才会立碑。
点上香烛,摆上祭品,烧纸,烧麦秆。
兄妹四个,萧尔在沉默的做事,萧川只跪着不吭声,小四老实的在襁褓里躺着。
只有萧逸在默默抽泣。
日上三竿时,祭拜完了,准备下山。
萧逸去拉萧川,拉了两下,都没拉动。
六岁的萧川突然哭了起来,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他骗了自己好几天,期待了好几天,今天终于骗不过自己。
他知道,他的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小四也开始哭。
小小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仿佛是呜呜咽咽的倾诉,在告诉父母她很好,会一直好下去。
下山的时候,萧逸抱着小四,萧尔背着萧川,一路沉默不语。
进家门时,萧尔说:
“姐,会好的。”
萧逸点头:
“嗯,我信你。”
匆匆吃了饭,从村长家推来板车,把行李放上面。
行李也不多,就三口箱子。
铜箱子里面装的是书和钱,木箱子里面装着衣服。
萧逸本来想把锅碗瓢盆也带上,萧尔说“还回来住呢”,她就没带。
车上还有一头奶羊,一个小婴儿。
萧尔让萧川也坐车上,可萧川说他已经长大了。
出村的时候,在村外看到何老五,说是要把他们送到城里。
萧尔猜他肯定是偷偷跑出来的,不然也不会躲在个没人注意的地方。
何老五喜欢大姐,萧尔昨天听到了。
如果爹娘还在,如果大姐同意,萧尔倒是不介意大姐嫁给何老五——这人起码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