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谢嘉宾笔走龙蛇，众人围作一团。

后台，一展歌喉的妖媚歌姬嗔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确是好词，可谁知构思琢磨了多久？怎比得上姐姐出口成诗？姐姐又何必如此看重，十万两陆公子尚且拿不出，何况他呢？”

甄怀玉戳了她胸口一指头，“你呀，樱桃小嘴会唱不会说，跟小蛮学着点。”

歌姬挺了挺胸，愤愤不平，“谁似姐姐仙子下凡一般，能唱能舞能文能武能吹——”

“再不改油嘴滑舌，第一个卖掉你。”

歌姬捂嘴噤声，不敢多嘴了，听见外场喧闹后，静寂了片刻，忽然又轰地吵嚷起来。

怎么回事，又写了首绝妙好词？

很快，见花小蛮掀帘进来，便要冲上前抢她双手捧着的宣纸。

“我剑舞换来的！”

花小蛮旋身，翩然如蝶，绕过她的几次抢夺，将诗词展在了甄怀玉眼前。

“还怕姐姐抢你东西不成？”

甄怀玉呛了她一句，瞬间被纸上的字吸引了。

“这是谢将军的字，倒学得有八九分神似，不对，与谢将军不同，似乎更妩媚了一两分？”

如果谢嘉宾在场，一定会赞一句“识货”，他的书风融合了“二王”，王羲之的流利俊逸之中，添了几分王献之的妩媚。

花小蛮把纸往怀里缩了缩，“姐姐你快看词呢！”

甄怀玉念道：“平生不会相思——”

只念了一句，她的眼里爆出光彩，猛地起身，一把抓住花小蛮的两只手，默默念了起来。

妖媚歌姬不满地撅了噘嘴，“惯会撩拨女子的绣花枕头罢了，我一拳他要哭好久！”

“把你赏他！”

……

外场，众人争得面红耳赤，有人说小谢先生的词还行，我的更佳。

有人说你要点脸吧，为了见怀玉仙子一面，什么梦话都说得出口，显然我的诗更加深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怀玉仙子且歌且舞地飘上了台，不清楚是嘴里还是喉咙里，抑或是胸腔里唱出了歌声。

歌声似旁白般娓娓道来，一下子让人沉浸其中，唱的正是他们不想承认词，更妙更深情的词。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歌声一转，如怨如慕。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歌声再转，似断非断，彷佛命悬一线。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尾音长长，拖入了众人的心窝里。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如泣如诉，缠绵悱恻，余味久久不绝。

这该死的现场感！

该死的耳部按摩！

谢嘉宾突然理解了谢将军，谁能拒绝抄诗的诱惑？还是人吗！

他啪啪鼓掌，没有注意到边上毒寡妇朱槿红唇轻轻开合，呢喃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胭脂店里初相遇，一见便相思。

呢喃着“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不见时，身似浮云不自主，心如飞絮胡乱转，气若游丝只盼再见一眼。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尤其断肠，原本相约三更一诉衷肠托付此身，谁知天不遂人愿，隔阂磨难如仇雠？

“罢了，空一缕余香在此罢了。”

她擦去两条泪水，看向谢嘉宾的眼眸温柔而决绝。

台上，甄怀玉一曲唱罢，“今日文会，此诗当为第一，诸位可有异议？”

文可舒调整心态，恢复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