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鼓浪屿已经没多少游人了,偶尔有一个妈妈带着背着大提琴的小孩匆匆走过,唐棠找了一处开阔处,把几瓶啤酒摆好,又打开从超市买来的袋装花生米,上次吃过之后她就对这脆香念念不忘。
“你才二十二岁,为什么行事这么成熟?”唐棠往嘴里灌了一口“勇闯天涯”,现在酒也涨价了,马上就不敢“勇闯天涯”了。
“什么意思?”沈立川也坐在了她旁边,夜晚的风徐徐地吹,不知道从哪飘来琴声,悠扬动听。
“你看你,长得帅吧?而且还很谦虚,更难得的是,你知道你有多阳光么?”唐棠用夸张地口气说。
沈立川哑然失笑,“那我就当做你在夸我喽。”说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
“我每次见到你,都觉得心情很好,作为一个青年才俊,即便不说你奶奶的地位,就凭你自己的能力,就已经够吹一通的了,我要是你这么年轻就当老板,我的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横着走路。”唐棠又灌了一口啤酒,顺便把花生米递给沈立川。
沈立川半天没有接话,正当唐棠凑过去看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说话了:“也许我有你说的不骄傲的优点吧,但是我这样不是因为我优秀,而是因为我曾经距离死亡很近。”
唐棠震惊地看着他,出身名门,唯一的后代,自己又帅气又儒雅,大学毕业就创建公司,前途不可限量,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上次跟你说过,我爸妈在我很小就过世了,你想不想知道原因?”沈立川的声音淡淡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很多人都知道我奶奶是医生,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我爸妈也是医生,而且按他们当时那个年龄,成绩已经很突出了,我奶奶总是说,要不是那场车祸,他们的成就一定会超过自己。”
“只是天不从人愿,那时候我九岁,那天是我放暑假的日子,爸爸妈妈答应请假带我去海边挖沙子,我好开心,在家里一直等啊等啊,结果等来一个消息。就在他们下班的时候,红绿灯,一辆大卡车司机喝多了酒碾过了他们的车,人当时就不行了。”沈立川低下了头,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他的声音颤抖着,悲痛欲绝,仿佛回到了那个瞬间。
“我是在殡仪馆看到他们最后一面的,他们当时已经面目全非了,所以根本没给我们看脸,但是我还是深深地、深深地感到害怕,我哭喊着,可是根本没有人有余力照顾我。”光是听,唐棠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她能想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该是多么痛苦。
“后来,我就总是做噩梦,总是整夜整夜的发热,梦见一辆车朝我冲过来,还能梦见我爸爸妈妈大喊让我快躲开,上课时也会突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像是被夺了魂,我整夜整夜地哭着,期待着爸妈把我带走,或者干脆一了百了,从顶楼跳下来。”夜晚的知了在枝头没完没了地叫着,唐棠只觉得心头一疼,眼泪晕了出来。
“后来奶奶终于发现我不对劲了,但是她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又刚失去了独子和儿媳妇,根本无力承担我的痛苦,所以她只能替我请了一年假,又请了我妈妈的表弟来照顾我。”感受到唐棠安慰的目光,沈立川朝唐棠安慰地笑笑,脸上泪痕一片,路灯从他的头顶打下来,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