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口的果然是那个老管家,他轻咳一声,陈硕赶紧扯了一把自家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婆娘,干瘦妇人连忙闭嘴,老管家这才道:“这位姑娘不必惊慌,我们不是坏人。”
顿了顿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太太十月前产下一子,遭到府中小人嫉恨,竟悄悄将小少爷偷了出去,卖给了人贩子。我们千辛万苦才找到那人贩子,人贩子却说,将小少爷转手卖个了一个呃,相貌奇特的女子。我们到处打探,才找到姑娘你的行踪。因怕引人误会,才找了两位官爷做见证。
“你放心,我们顾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只求你将我家少爷归还,你花了多少银子,我们必会双倍奉还,并另有重谢。”
干瘦妇人闻言,脸上得意褪去,有些悻悻然,要不是当着官爷的面,怕是又一口唾沫呸了出去:原来不是拐带孩子,而是买了别人拐来的孩子!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偏还让她摊上这么好的人家,居然还肯给钱!真是便宜她了!
啊,对了,这孩子她也有份照顾啊!这个女人都有钱拿,怎么都不能少了她的一份?
她想着怎么开口去表表自己的功劳,那边丑娘却如释重负,就像临刑时被忽然赦免的死刑犯一般,既狂喜又茫然。
原来只是误会,还好只是误会
她腿有些发软的晃了晃,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道:“这位老丈,你们找错人了,宝儿是我儿子,不是你们家少爷。”
管家有些为难道:“这位娘子”
他不再叫姑娘,而是改了称呼,道:“我知道你照料我家少爷好几个月,已经有了感情,但是也请可怜可怜孩子家人的心情。
“旁的不说,我家太太丢了孩子,眼睛都要哭瞎了,要不是还有一线希望,都要寻了短见了,我家老爷也是年过三旬才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孩子你放心,我们家是厚道人家,绝不会让你人财两空,只要找回小少爷,多少钱都是舍得的。”
“不是钱的事,”丑娘诚恳道:“宝儿真的是我的儿子,你们千辛万苦,总不会想抱个别人的孩子回去!”
老管家面现狐疑之色,显然对她的话并不深信,丑娘迟疑了一阵,咬了咬唇道:“妾身原是江南曲县人士,夫家姓云,丈夫半年前离世,族人为夺家产将妾身母子赶出家门,老丈若是不信,尽可去打探”
丑娘这会儿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为了让人相信,连自个儿的跟脚都抖了出来,云寂却心中警铃大作。
需知听一个人说话,和看一个人写字一样,从语速、语调、遣词用句等很能看出些东西来,比如性情、比如情绪,但听这个老管家说话,却给他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这种不协调不是虚伪,而是刻板。
就像一个演技平平的戏子,对着剧本念台词一般,虽然该快时快,该慢是慢,该喜时喜,该怒时怒,却都浮于表面。
而且他口口声声是找孩子来的,却到现在为止都没说将他抱过去看一眼忒假!
所以,这老头儿为什么要来这儿唱这么一出大戏?
要抢孩子的话,顺着那妇人的话接下去就行了,何用这么麻烦?
可他和丑娘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
这出大戏又是唱给什么人看的?
只见那老管家迟疑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若是不如娘子先同我们回青城,让我家夫人认认孩子,然后我们再哪怕这孩子的确不是我们家少爷,也绝不会让娘子空跑一趟”
看着已经完全放下戒心,正考虑老管家的话的可行性的丑娘,云寂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扯。
丑娘吃痛,猛地清醒过来,歉然道:“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道清雅平静的声音:“不必如此麻烦。”
那道声音堪称动听,然而传到丑娘的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
刚刚还以为虚惊一场的丑娘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再也不敢存任何侥幸,脸色瞬间煞白如死灰,踉跄后退几步,软软的坐倒在地上。
她浑身战栗、牙齿战战,于是没有发现,她怀里的孩子,反应也如她一般不堪。
那个几乎从来不哭的孩子,正难以置信的扭过头去。
那是在梦里,都没能梦到过的声音,竟隔着一个轮回,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看着缓步而来的修长人影,他深深闭上眼,从咽喉深处发出近乎的两个字,含糊颤抖的没有任何人听得懂。
“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快意,呃,多妈现在还没有信心能写好女主言情那边,再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