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小吃一瘪,不过成步堂明白,说出这些话,牙琉检事并非是对阿尔抱有敌意。在下达判决几乎不需要真相的黑暗时代,想堂堂正正胜诉真的太难了,想做坚守底限的清流真的太难了。御剑在坚持,牙琉也在坚持,不合群的他们一言一行都被放在放大镜下反复审视,他们必须在开庭前尽可能挖出每一个疑点背后的隐情,将其变成无懈可击的证词。牙琉刚才那番质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合理的,“幼童暴雨外出散步”的说法放上法庭能糊弄住谁?检察官仅仅是希望证人不要撒谎,给出昨晚的真实情况,然而……阿尔从不说谎(点蜡)。
“说吧,阿尔。”窗外雨打芭蕉,会议室里的成步堂想打孩子,“告诉牙琉检事,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冒雨出门!!!”
哇哦,额头都爆出青筋了诶?牙琉响也在心里小小起了个哄,笑眯眯托腮看戏。
阿尔格尔得到许可,积极回答:“因为成步堂叔叔答应了,今天的晚饭是螃蟹。”
“……哈?”
牙琉检事发誓听到自己发出了不体面的声音,成步堂痛苦捂脸,不行,再听一次还是好炸裂。
“劳德先生是、是想去河边捞螃蟹吗?”检察官试图理解小证人的迷之脑回路。
阿尔格尔歪着脑袋满眼莫名其妙,对不大聪明的牙琉检事语重心长道:“下暴雨不可以去河边玩的,会被水冲走。”
不,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唯独不想被你科普常识。
牙琉响也不愧是日本顶尖摇滚乐队“牙琉WAVE”的创作型主唱——等等!作为检察官,你的副业也太奇怪了吧——牙琉检事应对突发变故,反应堪称一绝。只见他轻咬舌尖,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感谢小朋友的好意提醒,再三言两语把这一茬糊弄过去,催他解释昨晚冒暴雨出门的真正原因。
“因为我在海岛长大啊,哥哥教我养螃蟹,每天晚上都要赶它们出去遛一遛。”阿尔格尔想起哥哥,想起那堆没来得及吃的肥美杀人蟹,眼泪都快从嘴角留下来了,他咽下口水,悄悄扭头紧盯成步堂叔叔,今天之内第二次努力用眼神说服对方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合理且必要,“螃蟹多多锻炼,对它的身体好,对我也很好、吸溜,我一直都这样养螃蟹的。昨天下午御剑叔叔给了成步堂叔叔一箱螃蟹,说他最近加班没空处理,让我们赶紧吃……说起来,那个箱子上面画的拉面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想到成步堂叔叔特别擅长的螃蟹料理,早餐吃饱饱的孩子硬是挤出饥饿的眼神,抱紧布偶虔诚憧憬。
牙琉响也瞳孔地震,手里的笔应声落地:御剑主任怎么、等等,说到螃蟹,还有拉面箱子,不会吧?圣诞节快到了,我确实提前给聊得来的前辈同僚每人送了一箱螃蟹,那是老家的特产来着……这里面居然还有我的事?!!
成步堂眼见阿尔这倒霉孩子已经在尽情畅想今天可以吃几只螃蟹了,沧桑,又特别习惯地拍拍他肩膀,提醒小孩回神,继续给证词。
检察官先生弯腰把笔捡起来的功夫,阿尔格尔擦擦口水,终于想起自己说到了哪里,小声哼哼:“所以我当天晚上就出门遛螃蟹去了。”
“冒着狂风暴雨?”牙琉检事一言难尽。
“嗯。”
“外面很黑哦?”
“也没有很黑吧,天上有闪电。”
阿尔格尔的态度过于真诚,牙琉检事微微眯眼,小孩子有奇思妙想很正常,可若是大人知道却不阻止……
成步堂后背一凉,求生欲爆棚,立马补充前情提要:“我担心放一晚上会死,这孩子自告奋勇说自己很擅长养螃蟹,我就把拉面箱子抱到楼上他们两兄弟的家里去了。后来雨下得太大,我和女儿工作完没有回家,直接在酒吧睡下,今天早上才一起去阿尔家吃了早饭。”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看到茱蒂丝公寓出事的新闻,以及犯人在镜头前的自爆。
行吧,我本来也只是想想而已,牙琉检事遗憾打消控告成步堂的打算。御剑主任偶尔会把那个叫中原中也的小孩带到检察局照顾,他知道小证人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可这不刚好“那个男人”是临时监护人,而且儿童保护法的条款订制得特别严格,让他有点蠢蠢欲动吗?
“好,我承认,劳德先生有充分理由在案发时刻出现在人情公园,然而这还是不能证明证人可以目击到嫌疑人转移受害者的瞬间。”牙琉检事恢复自信,打了个响指,翻过异能特务科的资料,将一份简易地图推到孩子面前,方便他辨认,“劳德先生,请看这个。”
学校有教过辨认地图,阿尔格尔低头,布偶挡住视线也不肯将其挪开,下巴一抬搭在软绵绵的“亚历山大先生”脑袋上,努力将这些横平竖直的线条与熟悉的标志物对应起来。茱蒂丝公寓的大门与人情公园河堤走廊隔河相望,唔,好像也不是很难嘛。阿尔格尔晃起腿,蹭蹭布偶的头顶,骄傲,感觉自己非常值得一个夸夸。
很好,小朋友又一次走神了(大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