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后,他闭目睁开眼。
看起来像是忍着什么,说道:“我……空军佬。”
姜烛之想笑又不敢笑,因为在他眼里,这孟老头说话时充满骄傲。
不是……这有什么骄傲的?他不明白。
但转念一想,这老爷子似乎读了很多书,可能这就是读书人的矜持。
“嗯,行啊老爷子,这样,钓鱼首先调漂,你这漂太轻……”
可能是年纪大了,孟长甫对于这种门道接受起来有些慢。
姜烛之教了两遍,发现这样,便只教他调漂挂饵钓位。
然后转身去旁边借了张纸,写下一篇关于钓鱼要点的总结。
将这篇总结交给孟长甫时,这老头已经钓了好几尾鱼,满脸喜色。
“小姜,你这法子真是有用啊,啊哈哈哈哈……又上了。”
“嗯……你这字……练过,没练好吧,看得出有些功底。”
“字风还不错,这是……”
孟长甫将鱼竿丢给姜烛之,自己拿着纸张仔细看了起来。
几张纸,通篇白话,却无一个废字,都是指点如何做,并说明缘由。
什么竿线钩漂铅,什么水稠水稀,昼夜早晚,春夏秋冬,水层鱼性及其用饵钓法等,当真是说了个通透。
但这还标明了,只适用于江河湖泊的垂钓法。
溪钓,矶钓,海钓,筏钓等,皆不在此列。
孟长甫从未想过,区区钓鱼而已,不是竿线钩漂铅加饵扔水等即成的事,怎么会变得这般复杂,学问深奥。
偏偏还不是胡诌。
不说别的,只是这小子帮他调漂后,这钓起来的确容易许多。
这般也不至于每次回去,老婆子问钓到没有,让他回答尴尬了。
“孟老先生——小女子见过孟长甫先生。”
正看得沉浸时,耳旁忽然响起温婉的声音,倒也不突兀。
但他听到这声音,却着实头大了。
孟长甫眼见逃不掉,便索性无奈说道:“你这丫头,怎的又来了,老夫早封笔数载,莫说是你,便是吴王来也不例外。”
这一身蓝布裙的小家碧玉姑娘也不惊讶。
她也知晓是这结果,所以早有了应对之法。
当即行礼道:“老先生见谅,是小女子孟浪。小女子也不求戏本,只是想请老先生教一两手,那便受用无穷。”
孟长甫正要说话,旁边姜烛之突然提竿,丝纶绷直。
“中大鱼了?”老头连忙问道。
姜烛之握持鱼竿绷紧丝纶道:“是条五斤左右的鲤鱼,有些力气。”
说着,一番老神在在的遛鱼,大概过了两盏茶工夫,便把鱼拉到了岸边,下水用手指穿入口穿出鳃抠住提起,取了钩子。
一看,果真是条鲤鱼,也差不多五斤多。
“小姜,你这钓技真是绝了,厉害啊,走走走,去我家吃饭。”
“啊?这不还早么?我去不合适吧。”
“不早了,这时烧饭,中午吃时刚好,没啥不合适的。”
“那您稍等下——”
姜烛之把鱼放入鱼篓,整理差不多时去岸边洗个手。
然后跑去附近买两斤鲜果,两斤什锦果脯蜜饯和一坛酒带着。
孟长甫见了愣了下,一阵笑道:“你这……呵呵,我还以为你是那等轻蔑世俗礼节之人,原来也是凡夫俗子。”
“繁文缛节我不喜欢,礼貌礼节只是尊重别人的体现。第一次登门吃饭,我若什么都不带,那也太轻佻。倒不是怕人看不起,只是觉得自己太不尊重人家。那《周礼》之中这么多的规矩,本质也是用更重的待遇显示更高礼节,更高礼节又体现更高身份。我只是认为,尊重由心,一些虚的做给别人看也没必要。以孟老您的学识,想来也不缺这个。”
“说得好。”孟长甫眯眼笑着,连连点头:“你读的书还不少啊,连《周礼》都读,这藏书寻常人家可没有。”
“没,只是偶然在人家那里借读过一遍,便觉通篇道理无一实话。”
这话把孟长甫给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