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醒来时,她的头还在隐隐作痛。
摸着后脑勺轻轻的揉两下,两秒钟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又睡着了,怎么又睡着了。”
边埋怨,边急急忙忙找衣服。
夜里温度太低,平时睡觉都把袄子棉裤搭在被子上。一眼扫过去,床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在被窝里找找,“袄子在”
不对,她怎么盖的这么薄?
不可置信般的拿起被子仔细检查,确定就是薄薄的一层。目光突然落到袖子上,更惊讶了,她竟穿着小碎花的确良衬衣。
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慢慢的抬起头,浅黄色的土墙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洁白的墙壁。
她在哪?这不是学校的宿舍。
丁一从左至右一点一点的看过去,唯恐漏掉一丝一毫的物什,宽敞的写字台,红色的衣柜,大靠背太师椅,还有平整的水泥地面
心扑通扑通的跳,这就是她的房间,确切的说,是她未下乡之前住的房间。
摇摇头,肯定是在做梦。这时候,她应该在宿舍里面紧张的备战高考。
是的,她晕倒了,脑袋好像磕到什么上面,特别痛。不过,却记起所有的事情,缺失的四年记忆找回来了。
想到这里,丁一用右手使劲地掐大腿内侧。又暗示自己,赶紧醒来,还有三天高考,等考上大学,回城找那母女俩算账,还要问问父亲,他到底有没有丁点愧疚。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到房间门口。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连串的质问声传入耳中,丁一蓦地偏过头。
正午的阳光有些烈,正好打在来人脸上,将他的五官照得分明,浓眉大眼国字脸,嘴角朝下嘴唇极薄。
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林振兴。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一样的三连问,丁一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当年磕到脑袋醒来后,她爸也是这般不满,话语一字不差。她当时是这样子回的,“爸爸,我刚醒,你是不是专门回来带我去初中报道?”
话音落下,父亲的眉头却耸得老高,反问她是不是摔坏脑袋,已经高中毕业,还读什么初中。她吃惊不已,问问答答之下,发觉“活回去了”。
林振兴等了半天,没听到丁一的只言片语,心里很不高兴,觉得这娃子太不懂事,一点都不晓得体谅人。
半小时前,他在厂里吃完午饭,刚放下饭盒,保安就过来喊,说他媳妇刘三燕在厂门口,找他有急事。
他压根不在意,心想,能有什么事,肯定又是为了林向红,让他帮忙找工作,把人弄回城。他一个小小的工人,哪那么大能耐。
慢悠悠的晃到大门口,没想到真出事了。
得知丁一摔倒昏过去后,多余的话他都懒得问,只用看三燕躲躲闪闪的目光,就晓得此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张口就骂,不能消停点,天天折腾个啥,这下好了,人摔晕了,去医院不要钱啊。
往地上吐口唾沫,又原路回车间,跟组长请假。
顶着毒辣的日头,流了一脑门的汗,回到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匆匆来看丁一,却连句好话都没收到,只有一张冷脸。
哎,老太太自己犟,带的孩子也这么不讨喜,林振兴在心里又怨念丁一的姥姥一回。
“醒了就起来吧,赶紧去上班。别怪你姨和你姐,她们都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