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约莫是上午九点钟左右,街上往来的行人已经有不少了,拥云本就富庶,百姓们的生活相较于其他地方要好很多。
大街宽敞干净,房屋鳞次栉比,往来行人悠悠然然,不疾不徐。
鱼白跟在王班头的后面,忍不住微微瞥了一眼身侧的陌生女性,这个气质清冷,周身透着一股子淡漠而高贵氛围的女子真的很难让人将她和杭紫花联系在一起。
一路走来,路上行人不时向这位美人大夫打招呼,还有人小跑步过来,或是热情,或是羞赧,不断给这位姑娘送些包子馒头之类的早点。
女子一一婉拒,表情虽然冷淡,但态度却十分谦和,教那些凑上来的人忍不住更生出来几分憧憬。
显然,这位杭医生在本地的确德高望重。
只是因为跟在杭大夫身边的缘故,鱼白路上没少受到年轻男性的白眼,一道道颇有攻击性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射,时不时还能听到咯嘣咯嘣的咬牙声。
鱼白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微微抬起下巴,舒爽地轻吸了一口气:“呵……活着的感觉。”
“怎么了?”
“没事,有点巴适。”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鱼白怀念起了自己还当文案策划的时候,以前每次玩家面对面的直播活动,自己都要遭受台下玩家这般的目光,这份亲切感让鱼白胸口缓缓蔓延出了一股暖意,他热情而亲切地主动对着那些男生挥了挥手,微笑致意。
杭大夫抬起袖子掩住嘴巴,噗嗤一笑。压低了声音,歪头对着鱼白小声问道:
“你之前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那样瞧你,你还主动挑衅他们,不怕挨打?”
“本来他们还不会,现在你把脑袋凑过来可说不定了——对了,你妹妹怎么没出来?”
“疗伤诊病是我的工作,妹妹皮肤嫩弱,晒不得阳光,因而一般夜里出去帮我采药。白天在家歇息。”
“哦……原来是这么个设定。”
鱼白缓缓点头,从她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位应当就是杭紫花本人。
她这是特意给自己安排了一大一小两个身份,白天晚上切换着玩。
这位角色扮演的瘾头还挺大。
很快,走了约么十五分钟,王班头将两人带到了县衙门口,他先进去通禀了一声,随后县老爷从衙门里出来,满脸笑容地走出来亲自迎接。
拥云的县太爷是个年龄约么三十岁后半的模样,留着山羊胡子,浓眉毛细眼睛,身上的官服看着崭崭新,手指上戴着三枚玉扳指,是个有钱人的样子。
他恭敬地对着杭紫花行了个礼:“杭大夫,您历来坐镇医馆鲜少出门,如今却是难为您破例了。呃,这位是……?”
杭紫花飘飘行礼:“是我老家堂兄。”
王班头在县太爷耳边低语了两声,县太爷面露惊讶,终于用正眼看了一眼鱼白,也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请,请。”
这次由着县太爷引路,几人一路来到县衙大堂。
鱼白抬眼便看到了昨天晚上乱葬岗子里的那具棺材——它如今正横在大堂跟前,应当是被衙役们抬回来的。
锁着棺材的锁链有被劈砍过的痕迹,周遭零散的放着几把卷刃了的砍刀和斧头。看样子衙门曾试图开棺,但并未成功。
绕过棺材进入正堂,左右衙役各五人,手中拿着杀威棒,腰板挺的笔直,神色肃穆,端的一副好精气神。
鱼白的目光很快被横在大堂中央的两卷草席吸引住,那应当就是王班头所说的,在乱葬岗上发现的死人。
不过除此之外……
鱼白挑起眉毛,看向县衙内“明镜高悬”牌匾下头的黑檀木桌子。
那本该是县老爷坐的地方,如今却坐着个黑袍人。
此人全身笼罩在兜帽黑袍之下,看不清楚性别和年龄。进门时,那人的目光很快地在鱼白和杭紫花身上扫过。
鱼白瞧着那黑衣人,摩挲着下巴,只可惜,这具身体或许是因为被下了太多封印,感知能力并不算太强,鱼白现在也无法判断出来那人的实力和功法。
察觉到鱼白在盯着自己,那黑袍人微微抬起头来,在兜帽之下,隐约能够看到一张造型奇特的面具。
县老爷连忙走到鱼白身前,用身体挡住鱼白的目光,扭头对着杭大夫苦笑着说到:“这尸身是今天早上去山上打猎的住户发现的,拥云许久没有发生命案,仵作一席基本都由一些酒囊饭袋担任,我这也是万般无奈才请杭大夫来。”
“无妨。”
杭大夫轻轻摇头,走到草席边上,伸出那素净的手掀开了草帘子。
鱼白低头瞥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
那尸体的脸整个儿地凹陷了下去,像是被重锤直接敲烂了面门一样,五官完全拧巴成一团血肉,看不清楚长相。
杭大夫倒不介意这些,只是蹲下来用手轻轻的按在尸体胸膛,眯眼稍作感知,随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尸体破坏的太严重了,只能隐约推断出他死在昨晚子时左右……修为大抵是个……凝元左右吧。”
按照游戏世界的等级划分,在这个时间点,修士的等级划分为炼体、练气、凝元、真元、结丹、金丹、元婴、化神八个大等级。
炼体是最基础的门槛,即便不需要任何指导,凡人也可以到达这个级别。这里对应玩家1-10级,基本上砍砍野狼打打山猴,能够应对最常见的山野猛兽。
练气则是正式修炼了心法,踏入修士之路的开端。对NPC而言基本上就是大部分普通人一生尽头。对应玩家的11-20级,拜入门派,可以处理比较弱的妖兽了。
至于方才杭紫花说的凝元,对应的玩家等级是21到30。凝元修士能够将灵气转化为真气,基本上算是“庸才”和“良才”的天堑,他们都是有望走向更高境界的人,在修仙宗门真正被当做弟子看待。
凝元修士本身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放眼整个世界算不了多强,十来号训练有素的普通士兵拿着弓弩攒射一轮也就死了。
但凝元修士往往都是某个宗门的正式弟子,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拥云,县太爷极有可能招来背后宗门的质询。
自十五年前的战乱后,熠国和江湖宗门的关系就紧张起来,如果此事不能给出个妥善交代,作为地方官的县老爷怕是要抗一波大压力了。
“哎呦……”不出所料,县老爷长叹一声,回头无力地瞥了一眼坐在大堂上的黑袍人。
而那黑袍人则一直盯着鱼白,没发出任何声音。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县老爷也扭头看向鱼白,没一点县老爷的架子,只讪讪道:“这位……兄弟,你来瞧瞧……”
“我就不用瞧了吧,我又不会验尸。”鱼白笑嘻嘻地一摊手:“我只会望气观死之术而已。”
“那您望一望……那个……”
“这尸体的死灵嘛,还在尸身上缠绕着,他对着我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啊,看样子他很是害怕。”
鱼白装神弄鬼地摇头晃脑:“他不敢让我说出真凶是谁来。他怕我说了惹上杀身之祸。”
“说。”
那黑袍人终于吐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冷冰冰的,只是大致能听得出是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