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夏桐感觉到了危险,急忙出声阻止,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把小儿抱在怀里,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一副爱心泛滥的样子。
红彤彤的小脸像乖顺的小狗,用脑袋轻轻地在她胸前蹭着。只不过片刻的温柔,就突然暴躁得像只野狗突然露出獠牙,作势对着她的脖子咬去。
她骇得尖叫一声,丢了他就跑,那小儿在地上打了个滚,弹跳着继续追她。
“哪来怪物?”
夏桐仗剑挡在了她的前面,方菲儿惊魂未定在背后抓紧了他的胳膊。真是怕了,全身都在颤抖。紧张得手指都扣进了他的肉里。
红色小儿对半路杀出的他,像狗一样龇出獠牙,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头一探一探地欲对他发动攻击,样子很是骇人。
对峙间,安庆带人破门而入。
想是他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举着灯笼围了过来看。
灯火映衬下把红彤彤的小儿看得更加清楚,只见他肉滚滚,不足二尺。像个狗大,在众人的围观中显得有些不安,原地转了一圈,突然跳起来逃出人群,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师叔,你们没事吧?”
安庆这时才有机会关心他们,高举着灯笼似在查看他们有没有受伤。
方菲儿惊魂未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夏桐也是骇得不行,看着他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说来话长,”
安庆叹口气说:“此物乃是鬼婴儿,是堕胎下去婴儿的怨气而生。他本该是要出生为人的,不承想被强行堕胎变成了无法投胎的冤魂,在阴阳两面游荡久了,怨气也就越来越重,跑出来是想报复害他之人。”
“他想报复谁?”夏桐眉头一皱,不解地盯着他问:“莫非是你们先生?”
“是的”安庆点头,顿了顿说:“这本是先生早年间无意惹下祸端,鬼婴儿这些年偶尔来过,哭闹了几次,先生念他可怜,叮嘱我们不要伤他,他也是每次闹闹也就离开,今日来了居然要伤人了,想是怨气越来越重了。师叔你们以后还是对他有所提防,不要让他伤了。”
“呜呜呜呜呜”四周突然又响起一阵阵小孩的哭声,众人惊地环顾四周。屋顶上,院墙上,甚至长亭尾端的假山上不知什么时候都坐满了光着身子的小孩子,全身赤条条一丝不挂,均都是刚来人间的样子。他们一起用小手抹着眼泪哭嚎,声音突然就震得天上的乌云躁动起来,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扭动着身躯,随之暴雨如泄。
倏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彻底地炸裂了。哭嚎声雨声轰隆的雷声让这个世间突然变得很是陌生,混沌得仿佛一切都是梦里。
他们一群可怜的娃娃,他们是带着对人世间美好的憧憬借用母体想来人间看看,他们在万千兄弟姐妹竞争力,踩着同胞的尸骨好不容易在母体里安了根,发芽,一点点地长大。他们在母体里发育了心脑,探到了人间喜怒哀乐,加深了对人间的好奇。十月诞路就差了一步,却被扼杀被屠戮,做人不得,做鬼也不能投胎,终日游荡在阴阳两界,怎么会不日日加深怨气?
“怎么这么多个?”夏桐心情不好了,黯然道:“莫不都是你家先生……?”
“可不能这样冤枉我家先生。”安庆叹口气,说:“我家先生一生一世救人,当年不得已犯了这个错,已是落下了终生的遗憾。”
他打量着那些暴雨中哭泣的婴儿,琢磨着说:“想是那个鬼婴儿怨气太重,把那些出生不久夭折孩子也招了过来。你看他们虽然都是小儿,但装扮显然和那个被堕胎的鬼婴儿有些不同。鬼婴儿周身没有任何首饰,这些孩子他们不是脖子上戴着长命锁就是手腕上戴着玉镯。这显然是那些心疼他们的父母给的。他们虽然出生即夭折,但他们的父母还是爱他们的。”
夏桐仔细看看,果真如他说的那样。不知怎的心情就更坏了。一种悲悯涌上心头。想自己从小就被父母遗弃,若不是被那个失去孩子的野狗救了,此刻他估计也是坐在那里哭泣一个小儿了。
为什么会这样?有的人一出生就要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此刻雨声更大。
那个鬼婴儿去了又返,光着屁股坐在院子里又哭了起来……
“我们该怎么办?”他不忍再看,无奈地垂下了头。
“师傅交代过不要我们伤他,你看他们虽怨气冲天,但也没过多做出伤人的举动。先生明日就要出关,我们不如挨过今夜。一切等先生明日里定夺。”安庆如是说道。
雨后的清晨还有湿漉漉的气味。院溏里被雨水洗刷的几朵荷花又娇艳许多。几声蛙鸣从下面传出来,反倒多了寂静。
傅青山毫无精神地坐在大厅里,几日的闭关让他疲惫了许多,杂乱的须髯让他有几分狼狈。
安庆把切好的茶水摆在他旁边的桌上,一言不发地伺候着。
他木偶般地怔愣了半晌,终还是把涣散的目光投到远方……往事如烟,慢慢地涌上心头。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医馆被一群官兵围了,原来是他们是萧王府派来的,他们想请他去给公主医病,又怕他不肯去,所以就调兵遣将的强来。萧王府的人强行把他带到王府。萧王爷有求于他,却还是如此霸道,也是没地方说理去。
幽暗的大厅里,坐着的萧王爷更显几分威严,他看着面前的傅青山,沉声说了句:“今日请你来为小女医治,若能治好可赏黄金百两,若医治不好你的命也就留在这里了。”
傅青山被引到一旁有幔帐的地方,幔帐后面的竹床上隐约卧有一女子。正把玉胳伸出让他切脉。她的脉象让他惊了,原是公主有喜了。
傅青山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王府里郎中无数,这样简单的脉象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地请他过来。看来王爷是想保住公主的名节。古人把女性贞洁看得很重,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也是自然了。
“先生救我,”
小姐低低说了句:“那日我和丫鬟出游,没承想被坏人欺负了,还留下孽根,”她说完就轻轻地啜泣起来,身子颤抖着带动嫚帘也似随风飘荡。
“我怎救你?”傅青山皱眉。
“你给我堕了!”公主毫不犹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