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马车之外,从她们落脚的地方起,就铺了三尺见宽的红绸。那红绸虽然不大,但一路延伸到十里长亭的客栈之中,足够保证她这一路都踩不到任何泥泞。
允知见蝶香惊愕,就催促道:“姑娘快走吧,这是公子专门为您铺的,公子在客栈中等您呢。”
蝶香抬眸望去,果见一烟青色着装的男子,站在红绸的尽头,长身玉立地看着她。
蝶香脸上一红,好在有黄金面具挡着,无人看见她脸上的娇羞。但那低头掩笑的神韵,却早就刻进了某些人的心里。
蝶香边走,边朝允知小声地道:“这红绸,也花了不少银子吧?”
允知实问实答,道:“足花了十两呢。我原本劝公子买一尺的,公子却说这样太寒酸了,委屈了蝶香姑娘,就换成大的了,蝶香姑娘你说,公子是不是太不会过日子了?这钱要是省下来,以后娶媳妇多好。”
说这话时允知走在蝶香身侧。他穿的是旧鞋,不怕被弄脏,就没走红绸上。红绸一丈宽,走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可小红因为先前对苏晏的轻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就没跟在蝶香身侧,这也才有了允知跟蝶香说话的机会。
蝶香闻言连连摇头。她道:“怎么会?这红绸成色好,只使一回太过可惜了。回头你记得找人收起来,洗洗还能用。”
说完她似想到什么,脸上再度划过娇羞,便拿扇子掩唇轻轻笑着。
允知心中奇怪,正想说自家公子平日里不爱穿红色,这红绸非嫁娶之日又用不上,这……
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蝶香指的是什么了。正要跟自家公子嘴这个事儿,却见蝶香已然到了苏晏面前,他便再无机会与自家公子单独说话了。
苏晏今日着一身烟青色的圆领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长发也全部束起,由玉冠固定,是谢望生那日见到的世家子模样。
小红上次见苏晏的时候是在晚上,苏晏打扮随意,真就跟楼里的伶人乐师无异。因此允知在马车上一说,她便信了,此时见到苏晏这副贵气的打扮,脸上便满是说不出的羞恼。
她自认识人无数,有些人,若不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哪怕穿上了华美的衣袍,也没有贵人的气质。
然而苏晏,则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本就生得好,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这身烟青色的锦服更是衬得他眉深目远,薄唇含情。
蝶香见到他,只觉得耳根发热,几欲不能直视。便低下头用扇子掩盖自己的羞意,道:“苏公子破费了,不过几步路而已,缘何就走不得了?”
苏晏没有多说,目光却是看向她脚下的金绣鞋。
蝶香今日也穿得极为讲究。她一袭藕荷色的襦裙,裙摆上是极尽繁复的刺绣。腰间配着玉及各种珠子组成的玉禁步,与襦裙同色系的外褂之外,还罩着一层金丝线织就的薄纱。这薄纱不细看都不会引人注意,但不经意间,总是会透出一股流光溢彩的美,就像是人为地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辉一样。
苏晏是爱美之人,大约爱美的人总是能发现美的存在。蝶香这身打扮,虽然低调内敛,但不失华丽,苏晏很轻易就能看穿她的小心机。
她脸上的黄金面具太过吸睛,她就弃用繁复的头饰,改梳简单的斜云髻。髻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仅仅一枚素雅的步摇,再取一缕秀发置于颈侧,便为这华丽的装束添了几分柔媚。媚而不妖,娇而不耀,这便是蝶香的审美,也是她的性格。
蝶香这身打扮,足以说明她是个无意争风头,但也不愿忍受平庸的人。
就如他一样。
苏晏才看了几眼就不敢多看,大抵人在面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时,总会觉得自惭形秽。苏晏往后略退几步,为蝶香让出路来。他道:
“前几日下了雨,如今道路湿滑,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只是怕姑娘摔了。”
苏晏这话说得举止得体,进退有度。两人谁也没提金绣鞋,但谁都知晓它的存在。蝶香于是更羞怯了。
“谢苏公子体贴。”
她福身道过谢以后,就让小红将车上的木箱取来。苏晏不解,问她带了何物,蝶香道:“是我惯常用的琵琶。今日得公子重金相邀,总得为公子弹奏一曲,否则,倒显得公子多花了银子似的。”
苏晏闻言先是叫停了小红,然后才对蝶香道:“蝶香姑娘误会了,在下今日邀姑娘前来,不是为了听曲,更不是为了将这五十金花到实处。对在下来说,哪怕姑娘今日什么都不做,只是与在下见一面,这银子花得也值当。只不过,在下有些心里话想问问姑娘。”
说到这他看了周围一眼,允知识趣地带着客栈派来接待的人退到一旁,苏晏这才朝蝶香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