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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邬柠仙子很快就打脸了。凡界似乎是有特定的能量罩,譬如法海的金钵,又譬如考场的消磁器。总之,身处凡界的邬柠仙子不仅法术尽失,就连化形都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实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凄凄惨惨戚戚啊。
邬柠仙子发誓,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憋屈的经历。她自降生起,就被捧在手心,但凡是见过她的,就没有不说她根骨绝佳的,在众散仙眼里,邬柠仙子飞升不过早晚的事。
然而她始终没有飞升的痕迹,时间久了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羞愧,似乎只有成功飞升,她才不算辜负众仙的期望。于是,邬柠仙子只能日复一日地刻苦修炼。然而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似乎陷入了巨大的能量黑洞,迷茫着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光亮。
五重天的散仙已很久没有过飞升成功的案例了,邬柠心里又急又怄,实在无处发泄,于是便有了指天怒骂的场景。
然而邬柠仙子终究是遭了报应,被一脚踹去了众仙最深恶痛绝之处——凡界。哪怕是一重天她都能打起精神加紧修炼,争取早日回到五重天去。
可偏偏是这凡界,这简直就是任人宰割的炼狱,老天啊,你为什么不干脆劈死我,让我飞灰湮灭啊!邬柠仙子别无他法,只剩无能狂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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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柠是在一片荒地里醒来的,醒来只觉束手束脚,且视线模糊不清,她奋力扭着身子观察,终于弄清楚了大概的情况。她这辈子是个弃婴,被人抛弃在荒山野岭,现下月黑风高,正是豺狼虎豹最爱出没的时间。
她思来想去,猜测自己是个女婴,若是个男婴,谁家舍得丢弃?
只是此刻她并无心思细想这些前因后果,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就算豺狼虎豹不来,随便来只野猫,她也是很难存活的啊!她要如何自保?
就这么想着,邬柠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她眼睛滴溜溜转着,生怕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可她现在毕竟只是肉体凡胎,而且还是最脆弱的婴儿,她现在不是神仙了,她会饿,会困。果然,很快她就捱不住睡过去了。
意识混沌的那一瞬间,邬柠想,算了,本仙子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不管了,死便死吧,大不了重头再来。反正她暂时也是回不去的。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邬柠脸上时,她心里有些嘚瑟,她就知道,她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可惜邬柠才嘚瑟没多久,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只大黄狗从远处向她直奔而来,当它那淌着哈喇子的舌头触碰到她的脸,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它若是将自己一口吞进肚子,她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她是神仙,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也不是很想知道。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因为未知。
老实说,邬柠对这种所谓的恐惧感很陌生,这像是一种被强制赋予的情绪,而非来自她本体。
邬柠紧闭双眼,静待死亡,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凡人的心脏存在感这般强烈。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未来临,大黄狗只是反复用它的舌头舔着邬柠的侧脸,眼睛亮亮地盯着邬柠看,这似乎是一种友好的示意。
“翠花!你别吓到她了!”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大黄狗委屈地耷拉着脑袋退到一旁等候,紧接着,一对中年夫妇的身影倒映在邬柠的眼眸。
“绣娘,她还活着!”那男子热泪盈眶,激动不已,那女子则悄悄抹泪,嘴里嘀咕着些感念神佛庇佑的话。
邬柠听了在心里嗤笑着,跪求神佛有用的话,那她算怎么回事?这样一个炼狱,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辙。
也不知是什么使然,邬柠突然鼻子泛酸,哇哇地大哭出了声,很显然,这又是一种被强制赋予的陌生感觉。作为一个神仙,邬柠从不落泪,她只是一个透明的阴阳能量体罢了,没有肉身,何谈落泪?
邬柠觉得自己哭得心脏都抽疼,胸腔一阵憋闷,难受极了,这种感觉她讨厌极了,但没办法,这不是她能控制的。
等等……她对这肉身竟没有控制权?!呜呼哀哉!这岂不意味着自己要清醒着来凡间遭罪嘛!嘁,早知如此,还不如喝下那孟婆汤呢!然而,事已至此,并无回旋的余地,邬柠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只恨她根本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正想着,绣娘将邬柠温柔抱起,轻拍着后背柔声安慰,渐渐地,邬柠察觉自己平静了下来,而后困意袭来,她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