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少谦仅仅一个动作,诸葛上景却觉得一切都完了,惶恐之中,又莫名生出了一丝踏实的感觉,实在荒谬。
诸葛上景一动不动,任由攥着他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他听到司马少谦小声说了什么,他压下狂跳的心脏,凝神一听。
司马少谦说的是:别走……我会保护你……别离开我……
是梦魇之语。
在意识到司马少谦并没有醒,而是下意识抓住他后,诸葛上景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涌现一股异样的情绪,酸涩、闷痛、彷徨……
他想要挣脱司马少谦的束缚,却不敢用力生怕将人惊醒。
而司马少谦不知陷入了何种梦境,在察觉到诸葛上景细微的动作后,猛地一用力,手劲大得吓人,诸葛上景也是猝不及防被他一拉,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他压去。
好在诸葛上景身手不差,立即反应过来,险险出手,撑在司马少谦的身侧,才没让自己砸到司马少谦身上。
不然,怕是司马少谦做一个梦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有惊无险地松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个姿势,他与司马少谦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两人呼吸交换,慌乱中惊觉司马少谦的气息是如此微弱。
像是一缕纤弱的蚕丝,稍经风雪就会断掉。
司马少谦仍在说着魇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诸葛上景的名字。
抓着诸葛上景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松手。
诸葛上景静静地等了片刻,手撑得有些酸了,司马少谦却仍抓着他,仍说着梦话。
当诸葛上景有小幅度想要离开的动作时,司马少谦便像受激一般抓得愈紧,直到诸葛上景感觉自己的手骨要被捏碎了,忍不住泄出一声低吟,“疼。”
他倏地闭上了嘴,如临大敌地瞪着双眼紧闭的司马少谦,黑暗中,两人靠的很近,诸葛上景能瞧见司马少谦痛苦的表情中闪过一丝迷茫。
渐渐地,发疼的手腕得到了舒缓的机会,诸葛上景趁机收回手,见司马少谦没什么反应,他慢慢起身,收敛着呼吸,身如鬼魅地离开了房间。
床上的司马少谦深陷噩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仿佛听到了诸葛上景的声音,这样的幻觉带给了他一丝抚慰,让他在梦中得以喘息。
诸葛上景再次跃上屋顶,拾起被他搁置在瓦片上的酒壶,他不是贪酒爱酒之人,但不知为何,他现在急需强烈的酒香来麻痹此刻烦躁的心情。
他盘坐在屋顶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直到天色沉了下来,顾七远给司马少谦喂完今天的最后一碗药后,他才踩着月色,悄无声息地避开人,在偌大的将军府里寻了一座恢弘的朱楼碧瓦,踏了进去。
紧闭的门窗透入灰蒙蒙的月光,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高低错落的灵牌,在寒冷寂静的楼阁中,透露出如斯诡异。
但双手沾满鲜血的诸葛上景早已不惧鬼神之说,若是亡魂真能在世间追魂索命,那他蜀国的将士何止三十万人。
诸葛上景的视线从一块块蒙尘的灵牌掠过,最后停留在位于第一排中间的那一块,上面刻着司马少谦的名字。
至今诸葛上景还不知道,这座孤寂无人的楼阁究竟为何而立,又为什么会摆着生人的牌位,明明现在的司马少谦还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