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混账！离经叛道，有辱斯文……简直朽木不可雕也！”

陈夫子须目皆张，犹如怒目金刚，浑身颤抖不已。

平生第一次被无知小儿当面驳斥，言辞锋利兼之胡搅蛮缠，猝不及防之下竟一时无言以对，不由摆起师长威严，出言呵斥。

老人的手干瘦皱巴，如同一截树皮已斑驳开裂的枯枝，二指合并露锋芒，颤巍巍指向堂下作一脸无辜状的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一副好皮囊，正是李家老六李怀安。

夏天的风欢快的在枝头上起舞，不时掠过门窗，带来阵阵凉意，驱散学堂里的闷热，却散不去夫子此刻心中汹涌的怒气，还有那悔不当初的惆怅。

陈夫子眼神复杂，余怒未消，心中暗自叹息：一世英名转头空，终究是晚节不保了……

徽州城，李家私塾。

城中读书人中口口相传，闻之色变的龙潭虎穴，炼心之地！

陈夫子致仕还乡不过一旬，在一次文会中听到身旁友人议论，心中不免好奇，遂追问起缘由。

哪知席间友人闻言只是摇头叹息，三缄其口。

这人啊，总是不明白好奇心害死猫。

这下更是让陈夫子心痒难耐，牛脾气一下子上来，决意寻根究底。

料想自己一生久经风浪，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区区一家私塾，还不是轻松拿捏。

众人推脱不过，如实相告，更有亲历者现身说法，声泪俱下讲述其中缘由，直让在场众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陈夫子心中嗤笑，不过是一无知小儿，凭三寸不烂之舌，竟可让人畏之若虎，难免觉得夸大其词。

终究是小地方，不知天地之高远广阔！

陈夫子一声轻叹，不屑一顾，而后更是经不起一众好友故交怂恿，自恃满腹经纶，深谙人性，竟当堂立下赌约，决意深入虎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先生，我究竟哪里说错了？”李怀安起身拱手行礼，动作规范无可挑剔，抬头满脸委屈。

堂下尽是一张张求知若渴的年轻脸庞，瞪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齐刷刷望向陈夫子。

陈夫子回过神，一时语塞，想不到李怀安纠缠不休，顿觉失了脸面，正欲提气训斥，突然胸口一窒，旋即扯起了风箱，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

“你……哎呀，胸口疼。”陈夫子右手紧捂着胸口，青筋毕露，脸色发青，佝偻着身子踉踉跄跄后退，跌坐在太师椅上。

“啊……先生！”

“快来人啊，先生快不行啦！”

“快去请孙大夫……”

“唉，又要换先生了……”

“呵呵，意料之中。”

“……”

学堂里霎时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只是这等混乱，更像是提前演练千百遍的表演，虽无表演痕迹，却一点也不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