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热闹,奢靡,暴动与烈火——这一刻,随着陆林入目所及的过去的印记在脑海之中化作越来越多的信息,他所能感应到的,所能察觉到的过去的‘光景’,也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这一度,他拖拽着手中暴君的尸体,在被焚烧过后的残破殿堂里向着那位于台阶之上最高的王座走去,虽然四面漆黑残破,却依然像是行走在康庄辉煌的殿堂之中。
他的意识像是在这瞬间穿越到了昨日——
望见了还未被攻破的高塔,看到了依然奢靡无度的宫廷,望见了端坐在王座之上,欢欣鼓舞的、还活着的暴君。
“接着奏乐接着舞!”
他锦衣玉服,头戴冠冕,颌下留着浓密交结的棕色胡须,他的身材高大却显枯槁,一副亏空姿态。
但他依然对着面前翩翩起舞的宫廷舞女们鼓着掌,纸醉金迷。
陆林听到了一日之前的‘暴君’的声音。
他也望见了,在其端坐的王座之下,有着一个个由黄金锻造的骨骼——有如古代尸体堆积而成的‘京观’一般,黄金的残肢将王座高高举起。
他更看到了,有宫廷的侍从仓皇而来,扰乱了宫廷,口中描述着庶民们的造反,却被暴君以打扰为由,拖出去斩首。
两侧的侍从与舞女们静若寒暄,却并不显得意外,似乎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早就习以为常。
之后的暴君依然高歌。
舞女再次翩翩起舞。
直到高塔被彻底冲破,直到庶民们击穿了宫廷的门扉,直到火焰如蛇涌现,点燃了所有。
暴君才从浑浑噩噩之中惊醒。
才从纸醉金迷中走出。
他惊诧,惊愕,但没有惊惧与慌乱,只是端坐在黄金枯骨高举的王座之上,威严地呵斥着悖逆的臣民——多日,多年蓄养的威严之下,人们一时间竟然踌躇不前。
陆林却‘注意’到了暴君身后的冷汗直流。
他还是恐惧了,害怕了。
他虚假的威严最终还是被戳破,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将他拖下了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
于是无尽的凌辱随之而来。
于是无穷的民怨,终于迎来了宣泄!
暴君戴上了枷锁,跪在地上,他从高塔爬了出去——最终的结果,从陆林手中拖拽的、原本被吊死在树上,曝尸荒野的尸体来看,也已经不言而喻。
陆林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场闹剧,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观众’。
除他之外,还有‘人’。
在这‘观察’的过程中,行走于现在的陆林也终于来到了王座之前,只是与他所观察的过去不同,眼前的王座漆黑密布,仅剩下斑驳的轮廓,并且没有了黄金锻造的枯骨,没有堆积如京观般的构造。
陆林立于王座之前,只觉得自己所观测得到的、还不够清晰,不够全面。
他也突发奇想地——
立于这王座之前,将自己,代入到了临死前立于此处呵斥庶民的‘暴君’身上!
“进来。”
现在的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且厚重。
听见这无比熟悉的声音,手中尸体震惊:“你...”
他还来不及说太多话。
砰砰砰的声音,便转瞬从宫廷之外,高塔之外而来——狂风吹过,惊扰了更多残存的飞禽走兽,它们慌乱逃窜,惊蛰之间,却又见铁水在满国满城的、被刀兵所制的人的尸体上变换着,转瞬浇筑成型般化作一层层厚重的甲胄,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刀剑,庄严肃穆,整军而起,而后步伐统一,前后列队,分开两股,向着高塔之内进发——像极了‘暴君’的归来与指挥。
但没有人知道到的是,暴君本‘人’,比一切的飞禽走兽,更加惊惧!
他惊惧地看着甲胄整齐的身影从门外鱼贯而入。
看着他们不再是向着陆林举起刀剑,不再是为了保护暴君的尸体而至,更像是为了...拱卫‘新君’到来。
陆林抬起了手。
刀与剑,随之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