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来迟,请陛下责罚。”
“陆卿是为何事,耽搁到现在才入宫啊?”
陆朝之示意易庭风上前一步,高举大伞。
“这不是朕亲封的京畿第一剑客,易少侠。今日云远怎么不佩剑,捧了把伞?”
从表字称呼中,足见皇帝对易庭风的亲近之意。
易庭风哪怕在御前,也不拘谨,大大咧咧夹着伞柄拱手。
“这是贡礼,晚辈一见便要师兄一并捎入宫,所以来迟了些。师兄这回晚到,还得怪我。”
“贡礼?”
陆朝之叩首。
“臣等之所以来迟,是因为边野城里长将臣拦下,说是边野军民有感于陛下击退北蛮,欲献万民伞,以谢陛下庇护之恩。”
“哦?”皇帝来了兴致,“朕看看?”
伞面很大,蒙盖的绸布从伞沿垂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皇帝心情愉悦,对着大伞转了一圈,对陆朝之的不满也一扫而空。
陆朝之是他的臣子,功劳再大,百姓感念的,也还是他这个皇帝。
“边野里长何在?”
“在殿外候召。”
“宣。”
皇帝按例赐座,和气地问了白发苍苍的里长几个问题,便要让宫人带他下去休息。
这时,里长小幅度看了席间的纪青箬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大绸布,重新拜倒,双手奉上。
“小民还有一万民书,要代边野军民献上。”
“为何有了万民伞,还要献万民书?”
“这万民书,谢的是公主杀蛮将之恩。”
殿内一静。
蜀王面色发沉。
“方才不是说,感念陛下退敌之恩,现在有说谢公主杀蛮将之恩。尔等献礼,究竟是为陛下,还是为公主?”
里长被亲王质问,心里慌了一慌,又镇定下来。
幸好,他不用自己想怎么答。
只要照着纪大人教的,把话背出来就行了。
“没有陛下,也不会有公主。故而,小民等,先敬陛下,后谢公主。”
“且万民伞上署名的,是边野全体百姓。万民书上的,只是边野军眷而已。”
边野军眷,代表的,是边军。
陪在末座的陆闵之,忍不住去看纪青箬。
他看了纪青箬的游记,知道他是如何救下初至边野,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风,差点被北蛮俘虏的白神医。
白神医规矩怪异,不肯与女子接触,他便与白神医配合着,救治了里长之妻。
只有他,可能劝动里长,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公主说话。
亭东,竟是把边军军心,绑在了端宁公主身上。
他……爱慕端宁至此吗?
否则,很难解释,为何一个文臣,不去帮太子或藩王造势,反要为个公主奔走。
藩王们听完里长的话,更想对付朱和玉了。
这下,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为了边军,都会毫不迟疑,选端宁公主的子嗣过继。
而皇帝,也确实在考虑,留端宁公主一命,拉拢边军。
还不够,纪青箬心想。
边军远在边野,藩王却近在京城,在这大殿之上。
皇帝多疑又善变,主意不定。
光凭里长,还有陆朝之,未必能越过藩王,劝服皇帝,留公主性命。
“段姑娘……”
“好了。”
段千馥悄悄用衣袖擦去一口血,伸手去扶太子朱含珞。
而朱含珞,防不猝防间发觉,自己的视野,陡然升高。
他竟被什么东西支撑着,凭空从木轮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