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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妖河悬天

戎荒岁末,长冬苦寒。

人间,大雪弥天。

簌簌风雪宛如万箭,将天地分割的支离破碎,不消片刻,便将那通天山峦与滔滔江面尽数掩埋,自此天地一片苍茫,再不复了清明。

是夜。

巫山北域,荒原一隅,一片灯火之地在滚滚雪花下若隐若现。灯火不大,零零散散延伸了不过数里方圆,围拢出一个规模很小的部落。

此时风雪正紧,部落之外积雪已近乎丈许,八荒原本就贫瘠,树木稀少,借着昏暗的天光,只能隐隐瞧见一望无垠的苍茫里,露出几截光秃秃的树冠,被积雪覆盖显得异常臃肿,看这般光景,大雪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最多盏茶功夫,那几棵树的树冠也要瞧不见了。

而在十几丈之外,那片灯火之地形成的部落,又是另一番景象,昏黄的火光映照着积雪,折射出朦胧的光亮,一处处石屋错落有致,屋顶同样覆盖着积雪,只是积雪并不厚,不过半指深,地面亦是如此。

若有人站在半空则会发现,在部落上空有一层薄薄的火光向着四方延伸,笼罩着大半个部落的区域,火光并不明亮,但当风雪呼啸而来的时候,如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半空拨弄,雪花纷纷倒卷溃散,只有为数不多的碎雪落入下方的部落。

这缕火光的源头,来自于部落西方,一座漆黑建筑的顶端,八角形的大殿,门户洞开,隐有灯火跳跃,薄薄的火光折射到半空顺着四方蔓延,最终阻隔了雪势,使得部落未被大雪掩埋。

姜蛮推开门,顶着风雪艰难走出,如落冰窖,深入骨髓的寒意扑面而来,似乎连血液都要被冻结,少年僵着身子转身合住房门,抬起头望向西方巫祠,目中尽是渴望。

他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相貌平凡,只是眉目略显清秀,如水墨描摹的山水画,头发很长,因未到束发的年纪,长发随意绕着脖子盘了数圈,经风一吹散落于身后飞舞,宛如黑色披风一般。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的双眼,二目漆黑,若不细看竟很难看到眼白,豁然是极为罕见的天生黑目。

他站在风雪里,定定地望着巫祠,眼神越加渴望,他想要再靠近些,近到能堂堂正正居于巫祠火光笼罩之下,受巫祠庇佑,不再这般忍受风雪之苦。

可是,他没有资格,不仅他没有资格,他的家人也受其牵连,被族人排挤,只能在部落防护力量最为薄弱的边缘处落脚。

一切的源头,只因那位高居巫祠的老人,定下的四字命理——命纳妖星,将少年的人生钉上了灾星的标签。

“命纳妖星…”姜蛮喃喃,收回了目光,复而转头望向北方天空,朦胧的视野里,一片不甚明亮的紫色星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似乎连风雪都无法阻止人们看向它的视线。

“悬天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姜蛮脑中闪过这句话,他记不清这句话从何处听取,对于天空中亘古就存在的悬天河也了解不多,他只知晓,这条妖河自莽荒矇昧之初就悬于天空极北之地,它汇聚众生污秽、厄灾、劫难与种种负面意蕴,与人间亿万生灵命运纠缠,换而言之,冥冥中每个人的厄运都与悬天河相连,形成因果无法斩断。

这时,一阵狂风卷着大片雪花袭来,打断少年的思绪,他裹了裹身上的袍子,转身推门而入。

清贫之家,陈设甚是简单,靠墙的位置放着几张石床,被兽皮帘子隔开,左侧有三个石床空着两个,显然是很久无人用了。

帘子右侧,只有一张略大些的石床,铺着厚厚的野兽皮毛,两女并躺。

妇人温婉柔美,眉间鬓角流露的都是久病不愈的柔弱;里侧的少女年龄不大,比姜蛮略小一些,样貌与妇人有三分相似,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流露,清冷与妩媚并存,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

二女仿佛沉眠的雪莲,只有淡淡的气息流露,姜蛮走到近前,扫了眼床上的两女,目光移向地面的火盆,一截手臂粗的树根状物事,正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火焰炽红如血,散发出淡淡的火山岩的味道,似乎曾在岩浆中浮沉千百年一般,释放出浓浓暖意,比寻常炭火更胜十倍不止。

正是这股奇特的暖流,温暖却不炙热,让屋子内始终保持着舒适的温度,同时,落在屋顶的积雪也受其影响,不至于积压太深。

只是这截树根消耗的很快,片刻功夫火焰就消散了,形成碳状散发着红芒。好在碳化状态下,温度并未减弱,消耗的速度却略微减缓一些,即便如此,姜蛮粗略估算一下,最多半个时辰碳火就会消耗殆尽而熄灭。

“撑不了太久了!”姜蛮神色焦急:“大哥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娘和韵儿,断不能让他失望!”

少年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个决定,他柔和的看了眼床上的两女,目光决然,推门离去。

“十一!”

姜蛮呼唤一声,昏暗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犬吠呜咽,随即就有一只宛如牛犊子的土黄色大狗欢快地在积雪中奔来,莽荒水土奇特,孕养的生灵多是粗犷强壮,人兽大都是如此,更兼气血浑厚,在这种恶劣风雪中,气血强盛更能抵御严寒,那些开了神藏血窍的强者,气血宛如火山岩浆般沸腾滚烫,神藏洞开,能将四下风雪直接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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