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侠士均持剑,步步逼近,追问道:“问你们话呢!是何人?”
“借道。”简辰逸推着华洛缓缓后退,汗流浃背而不自知。
华洛小声猜测道:“是鬼林的暗卫?”
简辰逸摇头,他来时见到了鬼林暗卫的尸体,与眼前这批人截然不同。
直视前方却对华洛说道:“他们若冲过来,你就往后跑,左转后右转,一直跑,就能出去了。”
华洛沉默,问:“你呢?”
简辰逸瞥他一眼,淡笑道:“我当然拦着他们。”
他说得轻松,但对方人数压倒,简辰逸着墨多习武少,撑得过一刻撑不了两刻。
华洛咽了咽,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冷笑道:“出口还是入口?”
简辰逸猜到他的心思,抿笑道:“入口。”
闻言华洛迅疾一把推开面前的简辰逸,与他同列,挂着不羁的笑,快意道:“我不走,我说了我要找初竹,逃了就当缩头乌龟了。”
简辰逸一怔,随他去了。毕竟的确没有把握,他根本没有练过不老松。
“你别连剑都召不出来。”
一头初竹循着舆图路线策马疾驰,路途畅通到心头不安,她少说也进来了半个时辰,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隔着不远的距离,初竹瞥到前路躺了一地灰扑扑的人形,拉紧了缰绳放缓速度,逐渐靠近。
眼前着实是一地的死尸,死因一致,颈上一刀毙命,下手狠戾迅猛,喷溅的鲜血溅得周围翠绿的竹子不再。
初竹浮过一丝惊恐,下手的人几乎一挥剑就解决了十余人,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维持原有阵型,没有打斗痕迹……
她又前行,前路漫漫,征程未卜。
能知道的一点,起码下手的人是帮她的,除掉了她道路的绊脚石。
这都是哪找来的帮手?
不远处,叶衍站在初竹视野盲区,注视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低头,擦拭剑上冷下的血。
初竹执着赶路,不知道因为她这一出走,修真界半边几乎变了天。
大宗教与二宗教的交战传遍了修真界,却无人敢从中横插一脚,因为下一刻柳清歌受重伤的消息便传来了,更讶异的是司马俨将她打伤至此。
芸芸众口,都不约而同默认了一个事实,初竹私逃。
于是众掌门宗主联名上书,要求立即捉拿初竹,如遇顽强抵抗,则杀之。
起草了宣言,到了这一步,却没人敢送去安连庙以此状告天下,只因司马俨尚在安连庙驻守,定要等初竹安全抵达沙埋才肯罢休。
司马俨是谁?当年他的同龄人还在闯江湖闯名声那时,他一手托起了苍穹派。
当众人为此苦恼不堪重负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主动前往,去面见司马俨。
若是一切顺利,初竹应该已经出了鬼林。
司马俨守到了正午,支起腿坐在最高的山门上,遥望彼岸,却望见一人御剑飞来。
他翻身跳下,那人也停在了山门,居高临下。司马俨半眯眼眸,拱手行礼,恭敬唤道:“樊宗主。”
樊连天的披风偏向右边,披风下空落落的右衣袖。
“小俨,上回召将台没寻得空与你叙叙旧,今日可算有空?”他下来,招手让司马俨上前,盘虬皱纹的眼睛关切含笑。
可司马俨退后两步,垂眸说道:“樊宗主有话直说。”
愣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气氛逐渐冷凝,不知是不是错觉,连带樊连天的语气也冷下几分:“小俨,我与令尊几十年的交情,也知他视初竹如己出。倘若你真为了初竹着想,听我一句劝,收手并传信初竹,勿要再前。”
句句关怀,不是假意。可司马俨不信这时送上好意的任何人,一旦从了,初竹就再也出不去了。
况且他没有拦樊羽节对战二宗教,说明他不在乎初竹出逃,则是另有缘由。
司马俨抬眸,格外坚定,话中诚恳:“宗主字字关切,我在此鸣谢,待来日亲自上府致歉。恕我难从命,您口中的收手,应是对极恶之徒的说辞,我不是。我为雨韵着想,才会站在这里,宗主请回。”
樊连天面对司马俨,莫名欣慰,这一辈人才济济,眼前的应当是他们当中的翘楚,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下看,他不是能肆意挥剑的将军了,和这小孩硬碰硬不值当。
樊连天撇眉看他,倏地和善笑道:“我不了解初竹,但我认识她的徒弟段之盛,是个好苗子。军队里,他的兵和他本人一样,遵纪勤干,节俭力行,有此徒弟,师之荣幸啊。可惜了。”
司马俨眉头一抽,负于背后的手不自觉捏紧,呼吸也急促几分。
是樊连天下令将他口中尽职尽责的士兵拖进腐水潭,怎么能大言不惭在他面前故作惋惜。
他道:“雨韵就是去找段之盛的,不劳费心。”
樊连天目光复杂地看向不在的右臂,厉声道:“司马俨,初竹不就是想知道段之盛有没有死,我亦能为她解惑!我这条手臂,根本就不是被敌人所斩!”
司马俨压低眉梢,有一种恍然大悟却在意料之中的意外。
樊连天双目猩红,字字咬碎:“段之盛斩了我的右臂,使我再无法上阵。他被关进了牢狱五日后失踪了,自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你们心里都有个底,他一个废人绝无可能离开沙埋,成了半路饿殍,被禽类剔骨啖肉,甚至更惨。他或许早就死在了路上,黄沙早已埋骨!”
猝不及防接住了司马俨抛过来的一样东西,他摊开手掌低头一看,热血褪尽,脸色大变,像躲瘟疫般丢开了它。
一颗黑色的石头掉在了司马俨脚边,他弯腰捡起,看见威武的樊连天竟满是惊恐,更加印证了心头的猜想。
他捏在手上,平淡的口吻:“是它吧?关口之战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