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汉跪在这里,路旁的一对子女也赶紧跑过来求饶,男的年龄稍大,十一二岁,女的看上去也才六七岁,尽皆面色苦寒,瘦骨嶙峋,此刻眸中充满惊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姊妹俩也被他们阿翁的举动给惊呆了,好半饷才反应过来。
“大人,我看您车驾奢华,一定需要奴婢服侍,我这一对儿女只需两万钱,还请大人怜悯,收下他们”老汉哭诉,脑门贴于地面,哭得很伤心,可瞳孔深处也有一份狡黠深深藏着。
四周的行人渐渐围拢过来,大多怀着看热闹的心思,管不住好奇心却又不敢靠得太近,面有丝丝警惕,怕韩岩发飙收拾他们。
两万钱便能买一对奴婢,这买卖挺赚,可是老汉讲话不地道,好像我不买他们便是不懂怜悯一样?
“这便是你碰瓷的理由?若不是我兄弟驭马了得,你已脑浆崩裂而死,你的孩子也会孤苦无依,面临饿死,我今日便教你做人。”韩岩向韩二蛋招了招手,示意你把鞭子拿过来。
“大人饶命啊,我实在没有活路才来拦您车驾的,我家地处苦寒之地,粮食收成欠佳,年前官府收口赋和算赋,无钱交税,便只能找子钱家借高利贷,不想才过年利息便翻了十倍,宅子被抵押去了,我们无处落脚便只能露宿河间国,那些子钱家却还不放过我们,要我卖儿卖女还钱,若不还便上告官府,将我等打为私奴,那些子钱家心狠手辣,我到不要紧,烂命一条,可怜我的孩子啊”
老汉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几度哽咽不能言,听得周围百姓面露不忍,于是靠得越近,路过的百姓见有热闹看,便三三两两汇聚,逐渐围了一圈。
韩岩眉头微蹙,这老汉应该不是装的,可这找上门来的好处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河间国贵人很多,怎么偏偏就找到我了?
而且老汉开口闭口便是你一定要买我的子女,若不买,便是见死不救,让他有种被“道德绑架”的难受感。
不过韩岩穿越前厮混社会多年,也算见多识广,这种事情还难不住他。
“既然你来卖儿卖女还债,那咱们便把事情捋清楚了再说,一件一件来。在买你儿女之前,你便冲撞了我的车驾,那时你若被撞死,你的子女将流落街头,你可曾为他们想过?现在嘴里讲得到挺可怜,那时可曾想过后果?先赏你三十鞭长长记性,之后再谈你的子女。”
说着,韩岩便执鞭上前,心里隐隐有一种颤栗的感觉,亲手鞭打别人,是快感,还是罪恶?
老汉一看要挨鞭子,亡魂结冒,霎时间便有汗珠自额头滴落。
正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口:“您是大人物,怎么见死不救还要鞭打别人?”
“嗯?”韩岩闻声看去,只见这人身材魁梧,腰挂配剑,头戴板冠,观其打扮,爵位是第六级的官大夫。
到这一级,犯了事便可以用爵抵罪,减轻罪罚,但仍然需要服役。
再往上的公大夫,可以见县令、县丞而不拜。
见韩岩看过来,这官大夫面带鄙视,“您身份尊贵,怎么和末民一般计较,若没钱买奴婢便直说,我来买,不就是两万钱吗我出两万钱。”
周围有这么多百姓围观,却被人鄙视没钱,韩岩觉得不能忍,“我出三万钱。”
“我出四万。”官大夫依旧不屑一顾,那表情似乎在说瞅那穷酸样,才加一万钱。
韩岩:“六万!”
官大夫想也不想说:“七万。”
“九万!”才讲出口韩岩就觉得不对劲,挖槽,这他妈不是本山大叔小品里的梗吗?
“十万!”官大夫想也没想便回答,话赶话。
“成交!这对兄妹归你了,要好好待他们。”韩岩笑眯眯说。
“”官大夫呼吸猛地一窒,嘴巴张大,舌尖哆嗦着讲不出话。
而韩岩已经收敛笑容,哪还看不出来这完全就是圈套,专门忽悠财大气粗的富二代,两万钱的奴婢,斗一下嘴便能翻到十万钱,周围有这么多百姓看着,骑虎难下,若给了那些傲慢自大的诸侯子嗣们,即便明知是坑,也不能在百姓面前丢了面子。
可惜你遇到我,这种忽悠方法在大汉别具一格,可在后世都玩烂了。
“这下好了,你的子女有归宿,这桩事算完了,那就谈一谈你冲撞我车驾的事吧。”韩岩龇牙冲老汉说着,将鞭子递给韩二蛋,吩咐说:“给我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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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二蛋身高将近两米,胳膊比常人的腿还粗,一鞭子下去便将老汉抽得由跪变趴,背后的粗布隐隐渗血迹。
官大夫急赤白脸,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却没法阻止。
老汉的两个孩子一看,哭嚎着便挡在阿翁背上,让韩二蛋的第二鞭子没下去手,不然会将孩子抽死。
韩岩撇了撇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却也清楚老汉或许是真的走投无路,讲故事时哭那么伤心,可你不该骗到我头上。这样想着,他将目光看向官大夫,定是你威胁老汉来碰瓷的,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拦我的马车,便向韩二蛋说:“抽他一鞭以示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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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大夫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右臂剧痛发麻,宛如稻草人一般被巨力抽翻在地,抱臂痛呼:“你你敢打我?”
“堂堂官大夫,不知效忠国家,却做蝇营狗苟的骗人勾搭,垃圾。”
“你”
狠话还没讲出口,便听远处有密集马蹄声疾驰而来,在闹市中横冲直撞,将四周围观的百姓吓得呼啦鸟散,河间王派人来迎接韩岩了。
“刘不害奉父王的命令来接岩世子。”
“大侄子来了。”
“”刘不害呼吸一顿,只觉心口堵了一块大石头,暗骂曹尼玛,都是诸侯子嗣,怎么你到成了我叔叔?
不过下一秒便反应过来了,自己老爹刘德和他都是卫绾的弟子,算是同辈。再者,据说这家伙和皇太子结拜了,刘彻是自己叔叔,这韩岩便也算长辈。再加上前段时间人家救了自己,卫绾没有追究僭越制度的责任,这叔叔是得认了
心里有气,又见现场混乱,老汉在哀嚎,子女们抱着他哭成一团,还有爵者在地上打滚,刘不害看了一眼便冲官大夫喊:“据桑,你找死是不,敢冲撞岩世子的车驾,小心我弄死你”
“”
见来者是刘不害,据桑本想借他威风收拾韩岩,没想到一句大侄子让他心里哇凉哇凉,虽然不服气,却不敢得罪刘不害,只得狼狈地爬起来带着不甘心走了。
直到遥远的街道尽头,据桑才回头看了一眼,面带仇恨,给老子等着
而老汉和他的子女,直接被刘不害的将士带上马,回王府再说。
“岩世子,这据桑是一游侠,怎么惹到你这里了?”
“游侠?”韩岩怔了怔。
大汉自立国开始便出现了“游侠”这个特殊的社会阶层。
秦汉之时,一些破落的六国贵族子弟仗剑习武,以期乱世逐鹿,恢复从前的贵族地位,而这时正当战乱,社会也需要武侠来平乱,因此民间便有了重武轻文的心理。
当时还是汉王的刘邦即很鄙视文人,经常骂他们为无用的“竖儒”,还曾对着儒士的帽子小便,而对会打仗的习武游侠却很看重。
后来建立大汉,这位马上皇帝仍然看不起文人,以至朝中“公卿皆武力功臣”,在这种社会氛围下,许多人不顾时代变迁,也佩剑执刀,以游侠为业,以致于人数剧增,一些地痞无赖、豪强恶霸也以游侠自居,完全失去了行侠仗义的初衷。
这游侠就是后世的混混吧,最早的“江湖”,应该便是从大汉开始的。
见韩岩沉思,刘不害还以为他在想据桑的事,便提醒说:“这据桑是大侠据孟的外甥,常年在我河间国厮混,你若看他不顺眼,我下个禁足令将他赶走便是。”
“不用麻烦,谅他也不敢惹我。”
“那是。”刘不害赞同。
注:剧孟,洛阳人,西汉著名游侠,誉满诸侯。吴楚叛乱时,周亚夫由京城去河南,得剧孟,十分喜悦,认为剧孟的能力可顶一个侯国,足见剧孟的势力之大,对当时形势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分量,这便相当于是早期的武林盟主,连国家的战争都要受其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