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瑕则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陈曦猜测,她应该是在照顾瘫痪在床的妈妈和年龄尚小的弟弟,忙得连察看和回复信息的时间都显得很奢侈。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刘凤珠见陈曦对平素最爱吃的炒虾仁和红烧牛肉似乎没什么胃口,便问道:“陈曦,你不舒服啦?还是奶奶的厨艺不精,不对你的胃口啊?”
陈曦看着桌上的饭菜,故作愁苦地说道:“老吃这些,也不说换换口味。”
“哼!没良心的,我这儿专挑你们爱吃的做,辛辛苦苦的不说,我就得不着好。”
陈曦心中暗道:对不起啊,奶奶!委屈您了,嘻嘻!
“孩子说得对,再好吃的饭菜也有吃腻的时候。”陈玉来对刘凤珠投来的嗔怪目光混不在意,“陈曦,想吃什么你跟爷爷说,爷爷带你吃去。”
“爷爷,咱们能不能去吃海鲜啊,我想吃活的八爪鱼。”
刘凤珠对孙子的提议颇不以为然:“哎哟,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姑姑带我们去吃过一次,没什么味道,还挺贵,不如吃点别的。”
陈曦笑道:“可我还没吃过呢,想尝尝啥滋味。”
丁当响摆出一幅惊悚的模样:“我吃过八爪鱼。哥哥,很恐怖的,那些被切断的爪子在盘子里还能动呢!”
陈曦把头凑近丁当响:“我就是要吃能动的。”
叮当响顿时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呈大吃一惊状,逗得陈霓咯咯直乐。
晚上,陈玉来老两口便带着孙子、孙女和外孙子来到了附近的海鲜城,陈鸣鹤和丁然也在下班后赶了过来。他们点了一桌丰盛的海鲜,还特意点了一盘陈曦想品尝的活的八爪鱼。陈曦将半根仍在蠕动的触须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便硬生生地将它咽进了肚子,而后肠胃便是一阵翻腾。在丁当响和陈霓幸灾乐祸的笑声中,他们让餐厅将那盘八爪鱼进行了烹制。火和佐料的运用让人类失去了对生食的兴趣,时间一久,口腔的触觉、味觉和精神上也同样难以适应。但陈曦心中暗自猜想,如果自己变成一条大鲨鱼,在食用这只活的八爪鱼时,感到的应该是极至的美味。
八爪鱼其实就是章鱼,具有神奇的变色和拟态能力,是大自然中的顶级伪装师。另一种善于变色伪装的动物当然是变色龙,但碧喜不在了,陈曦一时无法接触到这种动物,便想首先获取章鱼的基因。他也曾想过直接去海鲜店购买一只八爪鱼,但又怕死去的八爪鱼基因有缺陷,便通过食用活的八爪鱼,获取了这一宝贵的物种基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曦除了写作业,就是上网查阅BJ地区各种动物分布及活动的情况。他现在上网及其便捷,只需要眨眨眼睛动动眼珠子就可以了。在奶奶和爷爷带着陈霓和丁当响出去玩耍的时候,他便在家里研究碳基计算辅助变形的技术。他试图将自己变形后身上散发出来的荧光强度降到零,效果十分显著,现在,即便在他变形后激烈运动的时候,身上的荧光也很微弱了。他还想通过八爪鱼的基因,让自己融入到身边的环境中而不被别人发现,虽然有了一定的效果,但距离完全隐身的目标还差之甚远。他觉得舒伦教授在隐身方面的变形能力堪称神奇,他能够将自己变成一个影子,甚至在空气中忽然消失。他猜测舒伦教授一定是获得了某种几乎完全透明的动物基因,再加以碳基计算辅助变形系统的帮助,才能做到这一点。
栗云娇几乎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看看陈曦和陈霓,也顺便检查一下他们的作业,并嘱咐他们一些事情。陈鸣晓只来过一次,他进门的时候,刘凤珠正在督促陈霓和丁当响上床睡觉。他走进陈曦的屋子,坐到书桌前,快速地翻看着作业本,边看边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尽是错误啊,你认真点行不行!”
“啊!哪儿错了?”陈曦一脸茫然。
陈鸣晓将一张疲惫的脸对着儿子:“反正我已经发现好几处错误了。马虎,不认真,不该错的地方总是错,这些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过来啊。明天我再来检查,要是还有这么多错误,该罚你了。”他重复过经常对陈曦说的这几句话后,便把作业本扔在了书桌上
“爸,您比孙悟空都厉害,火眼金睛,一秒钟看两页都能发现错误,我服了。我虚心接受您的教诲,绝不再犯类似的错误了。您放心回家睡觉吧,开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陈鸣晓站起身,对着明显不是真心拍自己马屁的儿子说道:“小小年纪,学得油嘴滑舌,跟长辈要好好说话。”
一天晚上,陈曦在碳基计算系统里发现了一本由慧宇星人撰写的科幻小说《创世者的终结之战》。由于文字都被即时翻译成了汉语,他阅读起来并不困难。书页恒定地飘在眼前,他一边读一边走进客厅。奶奶带着陈霓和丁当响出去玩耍还没回来,家里便安静了许多。爷爷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个竹编的蝈蝈笼子。一阵清爽的虫鸣声从笼中传出,爷爷眯着眼睛,仿佛是在享受天籁之音。陈曦坐到爷爷身旁,试探着问道:“爷爷,您不玩斗蛐蛐啦。”
陈玉来睁开眼睛:“不玩啦,看到那些俗不可耐的蛐蛐就没了兴致。再也找不到紫威那么好的蛐蛐喽,六届虫友杯的冠军啊,战神一样的存在!”话到此处,他的一双老眼中放射出光芒。
见爷爷不忌讳提起紫威,陈曦暗想,爷爷的某些记忆无疑也被舒伦教授他们屏蔽和修改了,已经记不得他这个大孙子与那几只宠物有关的糟心事儿。
陈曦明知道紫威早已陨落,却故意问道:“您是把紫威送人了吗?”
陈玉来的神情变得有些伤感:“我哪儿舍得把它送人啊。”他停了停,而后缓缓说道,“紫威五年前就陨落了。唉!五年了,我经常还会梦见它!”
陈玉来一直将紫威的死称作陨落,可见他对紫威的感情之深。陈曦被爷爷的情绪感染,说道:“紫威立过那么多战功,陨落之后,真应该给它建个墓穴,再树上一块碑。”
陈玉来摇了摇头:“葬在墓穴里还不是要腐烂,最终变成泥土。我可不能让紫威受那委屈,我时不时地还想瞧瞧它呢。”
陈曦心中一阵激动:“您把它制成了标本?!”
陈玉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差不多,就算是个标本,不过比通常说的标本还要好。”
陈曦看着爷爷,笑得很开心。祖孙两个走进卧室,陈玉来从五斗橱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外表用墨绿色的丝绒装饰着,上面有黑色和金色丝线绣出的精美图案。陈玉来打开盒子,翻开那层黄色的内衬,先是从里面拿出一个黑紫色的底座放在五斗橱上,而后又拿出一块长方形的牌子,插入底座上的凹槽中。牌子由树脂制作而成,不但质地十分通透,还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好似有一根根嫩草生长在其中。一只紫光盈盈的大蛐蛐被包裹在牌子中央,它爬伏在葱茏的草地上,样子栩栩如生,似乎正要朝前方的敌人扑击过去。
陈曦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喊道:“紫威!”
看过紫威的陨落之身,陈曦心绪难平。他若将此事告知舒伦教授,那些外星人一定会非常高兴,而舒伦教授肯定也想将其马上拿到手中。但“紫威”是爷爷的宝贝,爷爷若是发现“紫威”丢失了,或者是破损了,肯定会非常地伤心,而他却不能跟爷爷说明原因。他还怕此事被舒伦教授的对手们知晓,从而将自己及家人再次牵扯其中。按照舒伦教授一贯的说法,找不齐七只宠物,根本就制作不出“钥匙”,因此,即便将“紫威”交给他也毫无意义。幽兰肯定是无法找到了,它被放飞后获得了自由,一定很快乐,会飞得很远很远。但外面的世界也很危险,鸟儿的天敌很多,鹰隼,野猫,蛇蟒…等等。如果幽兰也夭折…不对,是陨落,那些慧宇星的孩子便不得不接受永远被锁定的命运。想到这里,陈曦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愿身躯娇小的幽兰能够凭着它的聪明才智躲过可能遇到的所有劫难,如今依旧安然无恙。他最终决定暂不将此事告知舒伦教授,反正“紫威”也跑不掉,等弄清楚其它几只宠物的去向再告诉他也不迟。
陈曦已经连续三天在下午完成作业之后来到附近的物美超市。他在超市中到处寻觅,惹得超市管理员以为他是个小偷,悄悄地监视了他好长时间。几年前,当陈家人确认陈曦拥有变形能力之后,陈玉来和陈鸣晓都曾试图将小壁虎来福捉住,而后将它丢弃到郊区的某个地方,任其自生自灭。但陈曦比爷爷和爸爸抢先一步抓到了来福,将它悄悄地放在了这个超市里。这里很温暖,到了寒冷的冬季,来福不会被冻死,如果它愿意,只需找个地方冬眠就行了。而且来福住在这里绝对不会缺乏吃食,何况他一有机会来逛超市,便将从家里带来的米粒悄悄撒在货架后面的缝隙里,以期生出些米虫来,让来福果腹充饥。但三天来他都没能发现来福的踪影。也许是超市里人多,来福不愿意出来;也许是它还在蓄养精神,待到夜深入静时再出来觅食;也许它不喜欢这里,已经另寻栖身之处。若来福果真离开这里到了外面,他就很难再寻到它了。它可能会遭遇天敌,夭折于流浪猫、乌鸦或猫头鹰的口腹之中。若果真如此,舒伦教授制作钥匙的想法就更加难以实现了。而且,即便来福还活着,也尚未离开这里,但却一直要等到夜深之时才出来活动,自己也将永远都见不到它,这真是件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