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和红雷又温存了一会儿,便躺到了床上,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红雷似乎也很疲劳,静静地卧在床边。陈曦拿过手机,打开了双螺旋群,看到里面炸开了锅。李潇逸和杨思邈惊呼,陈曦所发照片中的那只藏獒,和在学校外面赶跑王峥、胡伟和沈志刚那三个霸凌者的义犬藏獒几乎一模一样,即便不是同一只,也肯定是一窝生的。他们询问陈曦这只藏獒身在何地,以便他们兑现承诺,带上大骨头去慰劳它。张筱对此很不乐意,质问李潇逸和杨思邈:藏獒重要还是人重要?猛犬伤人,你们还加油助威,不觉得价值观有问题吗!
接下来,李潇逸和杨思邈就与张筱吵成一团。经过呼延美心劝解,张筱决定息吵,但申明:那只藏獒和陈曦一定有关系,陈曦必须交出它的藏身之地,以便警察去将它收容,消除安全隐患。李潇逸和杨思邈则坚决反对,并嘱咐陈曦:如果他确实知道藏獒的藏身之地,一定要认真做好保密工作,因为它是学生们的保护神。陈曦知道自己惹了祸,他实在不该把红雷的照片发送到双螺旋群里,让李潇逸和杨思邈看到义犬“藏獒”的原始模版。陈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们,便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即便发生了,也都跟自己没关系。他将手机放到一旁,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似乎有人打开了屋门,陈曦一下惊醒了。但他没有动,转头朝屋门看去,并随时准备起身投入战斗。门在晃动,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很奇怪为什么红雷没有反应,便翻身下床,找遍了屋子也没有看到红雷的身影。他变成大狸花猫,转动着那对儿雷达般的耳朵,侦听到楼下有轻微的响动,便迈着猫步出了屋子,追踪那声音来到楼下的厕所。厕所的后窗敞开着,他透过这扇窗户看到,另一只大“狸花猫”窜上了后院的围墙,它朝院外左右观察了下,便跳到了围墙外面。
厕所内的大“狸花猫”感到很诧异:这深更半夜的,红雷出去干什么?难道它又要到林子里去玩耍,或者是去抓野兔和山鸡?他很想跟着红雷,看看它到底要去干什么。但他有些犹豫,因为对他来说,出去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大“狸花猫”蹲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扇敞开的床户和窗户后面的院墙。片刻之后,一种意识在他的头脑中占据了统治地位,那就是这屋子和院墙其实都无法真正地保护他,他无论身在何处,面临的危险系数都是一样的。这种想法一产生,胆气也在他心中陡然壮大起来。他轻轻跃起,跳出了窗户,而后纵身蹿上了院墙。他早就知道自己对许多事物有着比绿珠更加浓重的好奇心,何况是对发生在红雷身上的事情。他的贼胆子似乎也很愿意配合他的好奇心,他非得为此付出代价不可。
他蹲在院墙上朝外面观察,看到在月光的照耀下,红雷隐没在了墙角的拐弯处。大“狸花猫”跳下围墙,追踪红雷来到了它曾经停留的那处墙角,一股热气腾腾的尿臊味窜进了他的鼻孔。他将身体隐蔽在墙的这一侧,只探出半个猫头。他发现红雷在前面的街巷里停住了脚步,正回头朝这个方向望过来。大“狸花猫”赶快将头缩了回来,他不想让红雷发现自己在跟踪它。片刻后,他嗅了嗅红雷的尿味,而后寻着红雷尿液的标记,一直追到了通往山林的一条小路。
红雷果然是要进入林子里,而且红雷选择的这条路,并不是姥爷巡山常走的那条山路,而是一条隐秘的小径。大狸花猫陈曦停下脚步,又开始担忧起来。他想起了那些变形人,忖度着是应该把红雷带回家,还是继续跟着它,看看它深更半夜的进入这诡秘阴森的林子里到底要去干什么。难道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勾着它的魂,才让它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都不想回家。最终,他选择了后者。这该死的好奇心,这该死的贼胆子,他无奈地暗自骂道。
他又朝四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汤姆教授和巨熊那些变形人正在窥伺或者跟踪他的迹象。他猜测他们或许正在某个地方互相监视,互相纠缠着。虽然他们都很强大,但双方势均力敌,哪一方觊觎自己的图谋都很难得手。
他踏上小径,走进了林子。这条小径似乎很少有人走,两侧林木茂密,蒿草丛生,大部分路段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他循着红雷尿液的味道朝前追去,并且尽量控制着自己情绪的变化,以免身上闪烁出荧光来。当发现离红雷有些近了,他便停下来或者隐藏起来,以免被它发现,待红雷走远后,方才继续追踪。他发现红雷走过的地方,都是一些地形复杂,林木茂密,枝杈横亘,杂草丛生的野林子,分明是人迹罕至,只有野兽才能来的地方。越往里走,陈曦越感到恐惧,总觉得四周的林子里有动静。但当他停下来观察和凝神谛听的时候,那些动静似乎只是轻风吹动树梢和茅草发出的声响。他几次要打退堂鼓,想折返回家里去,却不知怎地又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勇气,让他继续循着红雷的踪迹往前走。
在走过小径的尽头后,他爬过一个灌木丛生的漫坡,又越过一条隐秘的小溪,进入了一片茅草丛生的矮树林里。大“狸花猫”陈曦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犹豫着是否继续跟进。矮树林中忽然荧光闪烁,紧接着便传出山鸡“嘎嘎嘎”的惨叫声。很快,荧光熄灭了,茅草的响动声传来,陈曦赶快躲到了一片密实的茅草丛后面。月光下,红雷钻出了茅草丛,嘴里叼着一只还在扑棱着翅膀挣扎的山鸡。它停下来朝周围观察,盯着陈曦藏身的地方凝视了片刻,并且欢快地摇了摇尾巴,而后它又沿着原来的那条小径朝森林的深处跑去。大“狸花猫”陈曦从草丛后面走出来,他搞不清红雷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事已至此,他只能将跟踪进行下去。他追踪红雷到达了一处溪流汇聚而成的水潭附近。这水潭并不大,被密实的杂树棵子包围着,就好像是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似的。但红雷并未在水潭旁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跑进了一片生长着高大树木的林地。
但那是什么?在树木间的草地上,有一个闪烁着荧光的东西朝红雷跑了过来。红雷似乎很兴奋,迎着那个东西跑了过去。能够闪烁荧光的动物,在这秦岭的森林里,除了飞在空中的荧火虫,就只有变形生物了。难道红雷认识了那些追踪自己的变形人?会不会是他们利用红雷诱骗自己来到了这里?大“狸花猫”陈曦感到毛骨悚然,心跳的速度明显加快,就在他身上的荧光即将闪烁之际,他在一瞬间恢复了本体。他赶快躲藏到一处由树棵子和高高的茅草丛间杂而成的“幕墙”后面,静静地趴卧下来。他朝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便透过草木的间隙,观察着前方树林中发生的一切。
月光透过树木的缝隙散落在草地上,在树影婆娑中,红雷和那闪光的东西终于跑到了一起。红雷把山鸡放到了草地上,然后就尽情地和那东西温存起来。它们似乎都很激动,一边呜呜地欢叫着,一边摆动和摩擦着身体,就像是分别已久的好朋友。那动物身上的荧光愈发明亮起来,陈曦分辨出,那竟然是一只和红雷长得一模一样的大“藏獒”。怎么会又有一只大藏獒?!这个想法在他大脑中产生了几秒钟之后,他便立刻意识到不对。那东西身上闪烁的荧光足以说明,它绝对不是一只藏獒,而是一只变形动物,它只是变成了和红雷长得一模一样的藏獒而已。在那只“大藏獒”发出的荧光映照下,似乎有几只馋涎的小动物围住了那只山鸡,并发出了兴奋的吱吱声。片刻之后,那只闪烁着荧光的藏獒将那几只小动物驱赶到一旁,开始撕食那只山鸡,它身上的荧光也随之熄灭了。
红雷朝陈曦隐藏的这片树丛跑了过来,它跑得很慢,而且跑一段停一会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红雷距离他越来越近,终于,他看清楚了,红雷嘴里叼着一根木棍,那几只小动物跌跌撞撞地跟在它身后。它们跑到陈曦藏身的树丛前,红雷停下来,将木棍放到了草地上。在月光和树影的交错中,那几只小动物立刻哼哼唧唧地冲上来抢夺那根木棍。听那叫声,很像是一群小狗仔。忽然,红雷变成了大狸花猫,它身上泛出的点点荧光,将它身处的那一小片地方照亮了许多。借助那些亮光,陈曦能大致看清那几个小东西的样貌。每个小家伙都欢快地摇摆着一条高高翘起来的毛绒绒的粗大尾巴,可那分明是狐狸的尾巴,而它们的头部却有着藏獒和狐狸混合起来的某些特征。它们懵懵懂懂,憨态可掬,显然刚出生不久。陈曦数了数,一共有六只。它们应该是红雷的孩子,而那只正在撕食山鸡的动物肯定就是这几个小家伙的母亲。这位母亲显然是一只狐狸,而且是一只会变形的狐狸。
陈曦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浑身的毛发又一次想竖起来。他想到了姥爷的故事中所描述的狐狸媚子,难道它在胸口中弹之后竟然没有死,而且又活了四十五年。它隐藏在秦岭的森林里,和红雷相遇并与它结成了夫妻,还生下了几个拥有藏獒血脉的小狐狸媚子。如果真的是这样,委实令人匪夷所思。陈曦猜测,红雷应该知道自己在跟踪它,也知道自己藏身在这里,它是想让自己看看它的媳妇和孩子们。他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去和它们打个招呼,大“狸花猫”红雷身上的荧光熄灭了,它恢复了本体,重又叼起一根木棍,朝正在进食的那只疑似狐狸媚子的动物跑了过去。那几只疑似是小狐狸媚子的小动物吱吱地欢叫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它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红雷的“娇妻”用餐完毕,它们一家便在花洒着月光的林中草地上尽情地嬉戏起来,而且离陈曦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在小狐狸媚子们玩耍的时候,红雷和大狐狸媚子在草地上悠闲地漫步,为了表达爱意,它们尽情地磨擦着颈项。红雷有时会变成大狸花猫,这时,它身上的荧光越发鲜艳,越发明亮,映照着变回本体的大狐狸媚子,能让陈曦大致看清它的样貌。它通体洁白,只是在眼圈、耳朵、尾巴和四肢的末端,都装饰着较深的颜色。它本就是狐狸中的美女,又似乎被刻意打扮了一番,妖娆妩媚无以复加,惹得在附近偷窥的陈曦禁不住赞叹道:红雷这家伙,真会找媳妇!
陈曦静静地趴卧在草地上,不敢发出丝毫的响动,连呼吸都控制得极其轻微。狐狸媚子们完全沉浸在一家人团聚的喜悦中,虽然它们离陈曦隐藏的位置并不远,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之所以如此,除了陈曦位于上风方向,还得益于红雷的掩护。每当大狐狸媚子朝陈曦隐藏的位置靠近,可能会嗅到他的气味时,便被红雷引向了别处。面对此情此景,陈曦即为红雷感到高兴,心中又有着一丝隐忧。他已经知道,姥爷对自己亲手杀死狐狸媚子这件事非常后悔,但如果这真的就是四十五年前的那只狐狸媚子,对于经常深入森林的姥爷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同时,红雷一家在这里尽情地玩耍,似乎并不在乎森林里有什么危险。但它们不知道的是,这森林里来了攻击能力十分强大的变形人,其中的一些人非常邪恶,甚至比野兽更凶残。想到这里,陈曦感到周围的林子里到处都在窸窣作响,就好似真的有危险正在迫近一般,他瞪大眼睛,转着头观察了片刻,便暗笑自己已经紧张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