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来蹲了下来,一边扒一边说道:“说得是啊,两个大活人,这些石头那能完全埋得住啊,怎么也得露出些衣服什么的吧。”
刘凤珠哭道:“怎么会不在里面啊?!我亲眼看着石头砸到了他们!呜呜呜…”
忽然间,又有一块大石头落在了那堆石头旁边,发出砰的一声响。几个人都停止了动作,朝那块石头看去。那块石头黑油油的,散发出紫色的光芒,细看之下,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蛐蛐。那分明是紫威的放大版,放大到了吓人的程度,足有一百多斤重。
散落在地的石块旁横卧着一条绳子,它从丁然腰间的保护装置上垂下来,随着丁然的身体轻轻地摆动。那是攀岩者的保护绳,掉落在地的这一端本来被固定在岩顶,当它掉落之后,受了伤的丁然就完全失去了保护。现在,那棵从岩缝中滋长出来的小树和他有力的臂膀是他唯一的依托,一旦坚持不住,他就会像那几块石头一样呈自由落体掉落下来,摔在这些碎石上骨碎筋折,很可嫩连生还的希望都没有。眨眼间,那只蛐蛐展开了铁钳般巨大的牙齿,钳住绳索一跃而起。一家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它的身影,却看到在二十几米高的岩壁旁,一只巨大的鸟儿正衔着绳索朝上飞去。鸟儿的身体呈现出美丽的天蓝色,而头、肩和翅膀则布满了黑白相间条纹,那分明就是放大版的幽兰。
山脚下,长臂猿俱乐部的负责人带着丁然的粉丝们跑了过来,他劝道:“大爷大妈,你们赶快离开,很可能还有石头掉下来,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粉丝们正要去扒石头,却听到了陈鸣鹤的喊声:“爸,妈,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快躲开这儿,这里很危险!”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只见陈鸣鹤从树丛的方向跑到了近前。刘凤珠霍地站了起来,扑过去抱住了陈鸣鹤:“闺女,没砸着你啊!陈曦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哎呦,我的大孙子哎,他被砸在里面了啊!呜呜呜…”说着又要去扒那几块石头。
陈鸣鹤一把拽住了刘凤珠:“哎呀,妈,陈曦没事儿!”她抬头看了看那只已经飞到丁然身旁的大鹦鹉,“他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听了陈鸣鹤的话,攀岩俱乐部的负责人大喜过望,便又朝崖壁上看去。他立刻发现了那只大鹦鹉,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片刻后,他通过步话器下达了指令:“无人机,跟拍丁然和那只鹦鹉。”
两只无人机飞到了岩壁旁,丁然和大鹦鹉的所有活动都通过投影呈现在了岩壁上。
陈家人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丁然身上。陈玉来急赤白脸地对俱乐部负责人说道:“你们快想办法把丁然弄下来啊!”
俱乐部负责人指着几个朝山体右侧跑过去的人说:“救援人员马上就上去。”
岩壁旁,丁然的右手依然死死地抓着那棵救命的小树,不知道那棵看上去并不粗壮的小树的根系是从多深的岩隙中生长出来的,竟然顽强地支撑着他。他的右脚找到了一处着力点,整个左侧的身体则悬空下垂。他头部左侧流出的血液染红了脸颊、脖子和左肩,人看上去有些萎靡,似乎头部被重击后出现了一定的意识模糊。虽然多年攀岩练就的力量和求生的欲望使他暂时不至于坠落下来,但看上去他已近乎精疲力竭。忽见一只大鹦鹉悬停在他前面不远处,弯钩状的喙叼着那根保护绳,他两只无神的眼睛立刻放出光来:
“谢谢你,大鹦鹉!我的锁骨可能被砸断了,左臂完全不能动,而且非常疼痛。我没法接住绳子,再说,我也不能自己把自己提起来,必须有别的力量拽着这根绳子才能保护我。”
大鹦鹉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叫声,似乎是在询问丁然:“我该怎么办?”
“你飞到山顶,把绳子固定在石头或者是树木上,打成死结,这样绳子就可以保护我了。”话毕,丁然的脸痛苦地痉挛着,眼睛几乎都要闭上了。
大鹦鹉没有丝毫耽搁,振翅朝上飞去。丁然仰头看着大鹦鹉,露出了一丝微笑。大鹦鹉发现一架无人机在跟拍自己,迅疾地伸出一只利爪将它抓住。嘎巴嘎巴的响声过后,无人机被它抛向远处。
站在山脚下的人们早已将手机、照相机、摄像机齐刷刷地对准了那只大鹦鹉和吊在小树上的丁然。这将是大鲤鱼在漓江救人后的又一奇闻,阳朔的动物们都成精了!天下竟然真有这样的事!
大鹦鹉很快飞到了山顶,然后便不见了踪影。丁然似要昏迷的样子,但他顽强地睁着眼睛,等待着大鹦鹉。过了一会儿,大鹦鹉又在岩壁上出现了,它从山顶飞了回来。看到大鹦鹉的那一刻,丁然的眼睛闭上了,头也歪向了一侧。虽然大鹦鹉发出了急促的叽里咕噜的叫喊声,丁然抓着小树的手还是松开了,呈自由落体状朝下摔去。山下传来一片尖叫声,已经昏迷的丁然在小树下方三四米的位置停止了坠落,保护绳拽住了他。他痛苦地呻吟着,身体也在不断地摆动。大鹦鹉振翅悬停在他的身旁,似乎是在察看情况,当它发现右侧的救援人员正在靠近时,迅速朝岩壁的顶部飞去,片刻后便又在山的顶部消失了。
这时,两名救援人员已经到达丁然右侧约5米的位置,步话器中传来其中一名队员的声音:
“报告指挥部,前方无着力点,无法靠近丁然。”
俱乐部负责人立刻发出了指令:“你从上方接近他,要注意安全,防止被落石砸到。”
“好的。哦,这是什么?!”救援人员忽然惊叫起来,声音通过扩音器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鼓。
岩壁上,似乎有个东西正迅速从上面朝丁然爬过来,它皮肤的颜色和岩石的颜色很接近,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它。
“是一只大壁虎!哦,他太大了,好恐怖!”救援人员一边喊一边朝右侧攀援,离丁然更远了。
岩壁上,那只巨型壁虎爬到了丁然身边,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咬住了他的右肩。
“不好,大壁虎好像把丁然当成了食物,想要吃掉他”那个救援人员又大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人们从岩壁上的投影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场面。
“赶快把那东西赶走,别再让丁然受到伤害!”俱乐部负责人吼了起来。
“我赶不走它,这家伙太大了…不好,有落石!”
哗啦啦的响声从山顶上方传来。大壁虎似乎是有意识地支撑起了前腿,弓起了后背,形成了一个保护屏障,丁然在它下方,完全被这个保护屏障罩住了。那些碎石块砸到大壁虎的身上和头上,砰砰直响。虽然它的身体被砸得不断地颤动,但它四只脚紧紧地吸附在岩壁上,稳得就像是从岩缝中生长出的老树根。
“不,大壁虎好像不是要吃掉丁然,它是在保护他!”救援人员的声音已经从惊恐变为欣喜。
陈鸣鹤仰望着那只大壁虎,再次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她转头朝栗云娇看去,发现她已经好转的脸色又变得煞白,身体忽然晃了晃便朝地上栽去。陈鸣鹤赶快抱住了栗云娇并喊道:“哥,快帮忙,扶住我嫂子!”
近在咫尺的陈鸣晓一步跨了过来,抱住了自己羸弱的妻子。陈鸣鹤凑近栗云娇的耳朵说道:“嫂子,落石结束了,大壁虎没事儿!”
栗云娇靠在陈鸣晓肩上,又无力地睁开了眼睛,朝岩壁上望去。
那名救援队员再次朝丁然攀援过去:“大壁虎,快把他拽过来,快!”
大壁虎张开嘴巴叼住了丁然没有受伤的右肩,紧贴岩壁爬行,用力将丁然拽到了救援人员身旁。片刻之后,救援队员将右侧线路上的一条接地保护绳索连接在了丁然身上,而后,他解开了丁然身上原来的保护绳。大壁虎依然叼着丁然的右臂,一直把他送到了右下方新的保护绳索悬垂的位置。丁然安全了,大壁虎看了看他,转身朝岩顶爬去。当它从上方的另一名救援队员身旁爬过时,那个队员正举着手机对它拍照。大壁虎咧了咧嘴,救援队员赶快将手机藏进了怀里。
大壁虎紧贴着岩壁朝岩顶的方向游走,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另一架无人机一直跟在它身旁拍摄。通过岩壁上的影像,人们看到了无人机拍摄到的情况:大壁虎到达山顶后,迅速没入了树丛中,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踪影。无人机降低高度,在山顶上空盘旋,寻找着大壁虎的身影。忽然,一条长长的舌头从树丛和高高的茅草中朝无人机弹射过来,影像瞬间一片混乱和昏暗,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影像变成了一片雪花。
丁然被救下来之后,陈鸣晓和长臂猿攀岩俱乐部的人以及丁然的粉丝们,轮番背着丁然,走过道道田埂,将他送到了早已等在大路旁的救护车上。丁然看上去并无大碍,一家人方才放下心来。当丁然被从崖壁上救下来之后,栗云娇就开始在附近寻觅陈曦的身影,但因为要和刘凤珠一起看护陈霓和丁当响,不能走得太远。在寻觅无果之后,也只得跟着大家一起来到了大路上。
陈鸣鹤、陈鸣晓与长臂猿俱乐部的人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刘凤珠、陈玉来和栗云娇带着丁当响和陈霓目送着救护车离开。当再也看不到救护车的影子时,刘凤珠想起了陈曦:“哎,陈曦呢?我怎么一直没看见陈曦啊?”
“我在这儿呢,奶奶。”
刘凤珠转过身,见大孙子陈曦就在她身后,便又看着蔫头耷脑的陈霓和丁当响教训道:“你们都瞧见了吧?你们要是不知轻重,一天到晚闹腾个没完,早晚也得惹出事儿来。你们以后都给我老实点,向哥哥学习,做个乖孩子,听见了吗?!”见孙女和外孙子都很不情愿地点头表示遵命,她又嘟囔道,“哼!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没事搞什么攀岩啊!”
栗云娇将陈曦拽过来,让他背对着自己,而后撩起了他的衣服。她看到儿子的后背上有几处红晕,很像是皮肤擦破之后刚刚愈合的样子,便问道:“红肿了,怎么回事啊?”
面对妈妈的诘问,陈曦心中不免忐忑,但却努力让自己显得十分平静:“在树林里跑动的时不小心滑倒了,后背恰好摔在了一块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