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海即为水，无垠之水。

海边民族最敬水，也最畏水。

久而久之，在这东海海域，便都有了祀水的民俗，为的是请水神护佑出海捕鱼的人们平平安安，满载而归。

如今苔石村家家户户，便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水祀在忙碌着。

按照苔石村的习俗，水祀之前不仅需九日禁渔、禁酒，还需日日礼拜龙君之像，以示诚念。

还要将虾眼、鹿角、牛鼻、狗嘴、鲶须、虎鬃、禽爪、鱼鳞、蛇尾汇入一盆，在水祀当日，以特殊之礼献与龙君。

种种异习，不一而足。

从前东海海域风浪承平，往往出海之人都能满载而归，偶尔遇见风波，也大多有惊无险，甚至有时可以逢凶化吉。

不过近年来这东海的海面越发汹涌，乌云密布，飓浪迭起是常态。出海一次铩羽而归倒是小事，令人心惧的是时不时就有渔人被海水吞噬，葬身海腹。

因此苔石村人渐渐由单一的捕鱼为业，涉猎到了农耕种植。

这种趋势，直到十年前刘癸父亲的到来才有所减缓。

自己的父亲，天生就是操船的好手，他每次出海，都能平安归来，并带来满船的鱼获。

渐渐地，大家都跟着父亲出船，见识了父亲操船、弄浪的手段后，村民们拥护他为“镇海郎”，后来更是隐隐成为了水上之人的首领，有他在，众人出海才无惧风浪、得以安心。

......

转眼间，到了水祀当日。

天空灰沉沉的，压了几层阴暗的乌云，沉闷的海风夹杂着一丝潮湿的气味，但却没有一滴雨落下。

生活在东海湾域的人们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气候。

村东面边缘，面向东海方向有一宽大的灰白石祭坛，祭坛后方盘踞着一具巨大的龙形石像。

此龙雕身躯作腾云冲天之势，下方雕刻着无数伏地叩拜的小人，纵然雕刻手法粗糙，但那狰狞的龙首当真是须发怒张、神形兼备，令人望而生惧。

祭坛下方跪满了村中民众，除老弱病残之外尽皆到场。

村长躬身站在祭坛下方，前方两位贡生分别于两侧共抬着一张案子，只见案面以鳞皮覆之，案上放置一口大铜盆，铜盆内装着一堆模糊血肉，想来便是那虾眼、鹿角、牛鼻等九样物事。

“咚！咚！”两声兽皮鼓响，乐生唱词，贡生抬着案子走向祭坛，纳贡。

贡品放置就位后，村长登坛献祭。

敬香，一拜，二拜......

浓烈的香烟在空气中摇曳升腾，透过弥漫的烟气望向龙君雕像，刘癸有一种错觉，那狰狞的龙首仿佛活了过来，正透着烟雾望向自己，通红的眼珠中闪烁着血光......

刘癸精神有些恍惚，他感到那龙首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如山岳般充满了他的整个视野，他仰望着，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条龙须如巨蛇般游舞，片片巨鳞如同墨玉般泛着粼粼的寒光，龙颈处银灰色的鬃发如钢针般根根耸立，像一丛钢铁森林......尤其是那一对凝然如滴血般通红的眸子，其眸光仿佛要将这天地洞穿！

刘癸浑身僵直战栗，身躯竟隐隐似要被这气息崩碎！

“啊！那是什么！怪、怪物......”坛下有人陡然大声尖叫！

“龙君！是龙君！”

“逃啊，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