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海明认真地把吕南乔说的要点记在笔记本上。

“师弟，我昨天看了个冷笑话。”吕南乔笑着说，“你猜猜啊。为什么警察不能留卷发？”

“咦？”裘海明疑惑地抬起了眼睛，吕南乔的话题可转换得挺快，“冷笑话？这我不能按寻常思维想呀？”

“是啊，你还是想想呗。”

“这。。。”裘海明对这些脑筋急转弯的问题显得无能为力，“我实在想不出来，我们没规定过不能留卷发吧？”

“切，你怎么还正儿八经地想？”吕南乔洋洋得意地笑起来，“因为警察是执法者（直发者）！”

“哈哈哈，这个可以、这个可以。”裘海明跟着哈哈笑起来。

随后两人到了县城的几家人寿保险公司调查。县城比较小，几家保险公司的位置隔得不远，得知是警察查案，保险公司人员也很配合做了查询，时间很快，身份证号输进入就能查到。果然赵家两兄弟都没有购买人寿保险，据说有种普惠的农民意外保险，每个人只交几十元，他们都没有买。

然后两人驱车来到李兰口供里面他们去的房屋中介、饭馆，以及农贸市场的小旅馆进行走访，调查结果与李兰说的一样，两人饭后在旅馆入住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直到第二天早上退房出门去邻县玩。去邻县那段就不用核实了，因为那个时候赵平原已经死了。警察和村民也都目睹了他们乘坐出租车回来。

“师弟，麻烦你整理一下今天的调查内容。”吕南乔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6点了，我们明天去信用社查了之后，再去给孙队汇报。我得回家了，老婆女儿等着呢。辛苦你把车开回去一下。”

裘海明把吕南乔送到他家小区门口，驾车往回龙派出所开去。裘海明去年从另一个镇的派出所调到回龙镇派出所。小镇没有大案，平时接警多数处理纠纷、盗窃，死人的事有，夏天有游泳溺亡的，冬天有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还有几起年纪很大的老年人用明火取暖被烧着，行动不便来不及逃走被烧死的、跳河自杀的等等，事实都很明确。作为一个还算新的警察，裘海明暗暗希望自己能处理一些真正的大案，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能力。

其实赵平原的死亡，很明确，如果不是赵高原提出尸检和胡乱指控人，这起死亡事件当天就会作出结论，然后家属领走尸体，火化、安葬。根据调查，赵氏兄弟关系网非常简单，除了两兄弟彼此，与其有长期深度来往的只有李兰，其他人完全走不进他们的生活。虽然事件明朗，但离群索居的双胞胎、神秘的情人，还是让裘海明想更进一步了解他们的情况。

裘海明把车停到车位，暂时还不想回宿舍，他和值班民警打了个招呼，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裘海明翻开笔记本，找到了记录的李兰的身份证号码。如果李兰是在外面从事色情业，这么多年来，肯定有被抓捕过的记录。

但是搜索结果是，李兰没有犯罪和违法记录。

裘海明不信真爱一说。李兰能看上赵高原是个谜，并且还愿意金钱上支助他，正如村支书赵自凯所说，街上随便揪一个男人出来都强过赵高原。

裘海明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将李兰和两兄弟捆绑在了一起，无法脱身？

唯一能把李兰和两兄弟联系起来的人，是李兰的表哥李军。

裘海明在纸上写下了时间线。

李军先认识赵氏兄弟，卖了几年药给赵高原，并且还带赵高原出去治过病，与两兄弟来往密切，然后介绍表妹李兰给赵高原，之后由李兰带药给赵高原，李军就没有来过了。可不可以理解为，李军消失了。

裘海明为自己这个想法兴奋不已，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李军再也没有出现过，李兰所说的李军前年死了，只是敷衍的一面之词，无法佐证。

李军此人的确存在，这是有村民们见证的事实；李军后来没来了，也有村民们的见证；至于李军因为叫李兰带药所以不来了和两年前已死亡，却空口无凭。

那个年代的江湖郎中是非常赚钱的，参见90年代电线杆上张贴的赤脚医生广告，在小旅馆里给人医病，慢慢累积金钱居然可以开成大型医院。李军认识赵氏兄弟的时候，按照赵自凯的说法，双胞胎还年轻，是在挣钱的，李军不止能从赵家兄弟身上赚钱，常年跑江湖，到处行医肯定有不少积蓄。会不会是介绍了表妹李兰后，李军与赵家兄弟发生了什么纠纷，或者露了财，赵家兄弟与李兰一起杀了李军？至此开始，李兰作为参与者，无法摆脱赵家兄弟，只能任由其摆布，并且还被勒索金钱，所以好吃懒做的两兄弟也不劳动了，让李兰在外挣钱补贴他们。

那个年代，通讯、交通、安防系统都不发达，像李军这样全国各地到处漂的人，如果失踪，很难能找到，加上如果家人不报案，这人可以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话说回来，就算家人报案，也很难开展搜索，更别说跨省，警力、设备都有限，好多单位连电脑都没有。

裘海明撕开一袋速溶咖啡，新的想法让他坐立不安。但是他又想到驳斥他这新推论的问题。他边想边在笔记本上写着。

1.谋财害命？赵家兄弟似乎没有享受到过新带来的财富。据走访调查得出的事实，赵氏兄弟生活一直清贫，他们收入和李兰的支援仅够他们日常开支和喝廉价白酒的爱好。他们的房屋也从来没有修葺过，屋内的家具、设施都很老旧。当时两兄弟还年轻，如果有钱，至少会娶媳妇，至于钱的来源，可以瞎编，只要钱不是多到离谱。所以，他们没有搞到钱，或者搞到的钱并不多。这也是有可能的，以为李军有钱，但李军身上并没有带太多钱，他们也没有获取到李军银行卡里的钱。

2.据赵自凯描述他和村民看到李兰来看望生病时的赵高原时，李兰对赵高原非常关心体贴，带他出去散步，主动喂水喂食等，没有被强迫的迹象，反而尽显爱意。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李兰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或者母爱大发。据说有些女人看到男人可怜时的样子，会忘记男人的恶劣，唤起她的母爱和怜悯。但这解释证据不足，裘海明作为警察在意的是事实证明，寻求情感、心理上的因素很难令他自己信服。事实就是李兰对赵高原是好的，没有强迫迹象。

赵家兄弟与李军之间有可能不是谋财害命，或是出于其他矛盾，比如李兰所说的李军向赵高原索要2万元的介绍费，比如李军并非李兰表哥，而是人贩子，赵氏兄弟将李兰解救于李军的控制下。。。等等等等，也有可能是其他矛盾，无法列举，有无数可能性。从现存仅有的已掌握事实看，只有李军确实消失，到底是被动消失还是主动消失，无人知晓。

这些都是裘海明的大胆猜测，与本次赵平原落水死亡没有关系。裘海明没有权限随意开展调查，但是裘海明准备在下一次见到李兰的时候，有意无意旁敲侧击问一下李军的情况，观察李兰的反应。

裘海明平时也会自省，是不是因为自己是新人，对任何事情都大惊小怪，疑心太重，迫切想办个大案，实际上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每个人都有多样性，如果深究每个普通人的生活，都会发现异乎寻常的方面。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裘海明关了电脑，喝光杯子里的咖啡，走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