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在云来客栈被一毒辣女子伤了左臂经脉。大夫说...大夫说了,就算日后养好,也只能做些粗笨活计,再不能学咱们那些精细功夫的...”言至此处,她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泪珠顺着白皙柔嫩的脸颊滑落到郭靖粗糙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头发紧: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向来不善言辞,大受打击之下,只是连连说着‘怎会如此’,慢慢抚摸妻子的肩膀。
“我苦命的芙儿...”黄蓉伏在郭靖的肩头哀声痛哭,“靖哥哥,咱们定要找到那毒辣阴狠的女子,将她四肢都砍了下来!”
郭靖闻言眉头一皱,却也不好反驳爱妻,只是顺着她的话安抚道:
“可知是何人所为?”
“是个蒙面女子,身材高挑,声音粗哑,一身褐色布衣,使一柄上好的宝剑。”黄蓉说着这一连串的特征,怒气蹭蹭地窜上心头,“咱们这就去将那女子抓来,替芙儿报仇!”
“蓉儿,不可胡闹。”郭靖面色一沉,“眼下襄阳城军务紧急,蒙古人接连犯我疆土,你我二人岂可弃国家大事于不顾,贸然出城?”
他说的倒是大义凛然。若这话搁在平时,黄蓉还要赞许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现下爱女受伤残疾,她心中怒极,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军务,军务,你便只知道军务,难道那劳什子的军务比芙儿的手臂还要紧?”
郭靖见爱妻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胸脯不住起伏,显是气得极了,心下也有些懊恼:
“我不是这个意思。蓉儿,咱们去了,也未必找得到那女子,倒不如,倒不如...”
“倒不如不管了是吧?”黄蓉冷哼几声,拂袖便走,“你不去,我自己去。”郭靖连忙拉住她,又是好一通安慰。黄蓉聪明绝顶,如何不知这等大雪天气,什么脚印蹄印都被盖住了。那女子本就未露形貌,若是易容改装一番,茫茫人海,又往何处觅她踪迹?此去无异大海捞针、石中寻玉。近日接连有蒙古探子出没,南阳城卫监牢的逃犯也下落不明,自己何尝不知军情紧急,可眼见爱女惨状,绝不甘心就此放过那凶手。
“这样,我派人找那店家画了像,四处搜索如何?”郭靖发挥了此生最高水平的智力,堪堪想出一个法子安抚爱妻。看黄蓉冷静了一点,他有些疲惫地拍了拍妻子瘦削的背,“况且芙儿一向鲁莽,这次也能让她长个教训...”
“教训?”黄蓉的火气又被勾了上来,“芙儿心思单纯,不过是性子急躁了些,旁人也配替我教训女儿?”
“蓉儿...”郭靖有些无奈,“你自小溺爱芙儿,她...”
“我溺爱?”黄蓉气极反笑,“难道芙儿便不是你的女儿?她幼时顽皮,你可曾讲过一句重话?”郭靖哪里说得过伶牙俐齿的妻子,只是虎目含泪,呆立在原地。黄蓉见丈夫如此,心中再大的气也消了小半。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只剩下黄蓉偶尔几声微弱的抽泣。
半炷香的功夫,一名劲装英武男子匆匆而来,面色焦急,却是耶律齐到了。黄蓉心头郁气盘结,劈头盖脸地开口便叱:
“芙儿遭此大难,你这做丈夫的怎么才来?”她心系爱女,当下有些口不择言,“她独身出城,你为何不多加照拂?若不是她将软猬甲给了你,何至于此?”
耶律齐四更天便出城查探,刚刚才接了消息一路策马赶回。他欲要张口辩解,却不知从何讲起。一来郭芙受伤,丈母娘心头有气是人之常情,做女婿的挨几句骂也算不得什么;二来他在大宋无甚根基,全仰仗郭黄二人的背景,如何敢反唇相驳?只得低头谢罪,进屋查看妻子伤势去了。
郭靖心中凄然,却是想到了当年断臂的杨过:
“过儿断臂之痛,却又比今日芙儿辛苦百倍千倍。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愿来襄阳,唉...”
黄蓉冷哼一声,并未多言。这十余年来,她与丈夫因杨过断臂的事数次起了争执,郭芙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次责骂。眼下她不欲再起事端,只是暗自揣度爱女受伤一事与杨过有无关联。
......
村落只剩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之上的五人便格外显眼。解忧躲在树后仔细观察,为首的那人两足折断,胁下撑着一对六尺来长的拐杖,一张黑脸狰狞丑陋,正阴恻恻地指挥着四名蒙古兵在废墟里搜寻。
双腿齐膝而断,丑,秃头,这人应该就是尼摩星了。解忧正想增加些实战经验,兼之对方肯定是冲着奥都刺来的,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会牵连到秋月她们。